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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孝文皇帝感一女子之言,除肉刑之法,體德行仁,為漢賢主。陛下繼中興之統,承光武之業,臨朝聽政,而未留聖意。且牧守不良,或出中官,懼逆上旨,取過目前。呼嗟之聲,招致災害,胡虜凶悍,因衰緣隙;而令倉庫殫于豺狼之口,功業無銖兩之效,皆由將帥不忠,聚奸所致!前涼州刺史祝良,初除到州,多所糾罰,太守令長,貶黜將半,政未逾時,功效卓然,實應賞異以勸功能;改任牧守,去斥奸殘;又宜更選匈奴烏桓護羌中郎將校尉,簡練文武,授之法令;除並涼二州今年賦役,寬赦罪隷,掃除更始;則善吏知奉公之福,惡者覺營私之禍,胡馬可不窺長城,塞下自無候望之患矣!
這疏呈入,桓帝倒也有些省悟,改選幽並二州刺史,並自營郡太守都尉以下,亦多所變更;蠲除並涼一年租賦,俾民少蘇。及陳龜到任,州郡震慄,鮮卑也不敢犯塞,節省費用,歲約億萬。偏大將軍梁冀與龜有隙,說他沮毀國威,沽取功譽,不為胡虜所畏,龜因坐罪征還,免官回裡。嗣復征為尚書,累劾梁冀罪狀,請即加誅,也是個倔強漢。
桓帝始終不報。龜自知忤冀,必為所害,索性絶粒不食,七日乃歿。西域胡夷並涼民庶,統為舉哀,弔祭龜墓。那匈奴烏桓等虜兵,聞得陳龜去職,復來寇邊,朝廷乃調屬國都尉張奐,為北中郎將,往禦匈奴烏桓。
奐至塞下,正值虜眾焚掠各堡,烽火連天,戍兵無不驚惶,獨奐安坐帳中,談笑自若,暗中卻派人離間烏桓,使他掩擊匈奴,搗破營帳,斬得匈奴別部屠各渠帥。再由奐統兵進討,匈奴大恐,悔罪請降。奐因南單于車居兒即兜樓儲子。叛服無常,將他拘住,奏請改立左谷蠡王。
桓帝不許,仍使放還車居兒,征歸張奐,命種暠為度遼將軍。暠招攜懷遠,賞罰分明,羌胡相率效命,四境帖然。暠乃去烽燧,除候望,綏靜中外,化光天日,連年搶攘的朔方,至此始得掃塵氛了。小子有詩嘆道:
防邊尚易用人難,要仗臣心一片丹;
果有忠賢司閫外,華夷何患不同安!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崔寔政論,為桓帝失刑而設,然或誤會其意,則為禍愈烈。桓帝之誤,非不知用刑,誤在當刑不刑,不當刑而刑耳。試觀朱穆掘屍,見忤中官,立被逮歸,輸作左校,微劉陶等之上疏申救,則直臣蒙垢,常為刑徒,雖欲免歸而不可得矣。然則桓帝之猶有一得者,在用刑之尚未過暴耳,若誤會崔寔之言,幾何而不為桀紂耶?李膺段熲陳龜張奐種寔諸人,皆文武兼才,相繼任用,無不奏功,可見桓帝當日尚有一隙之明;陳龜臨行上疏,而桓帝亦頗採用,是未始不可與為善。
惜為權戚宦官所把持,以致忠賢之不得久任耳。桓帝固失之優柔,而欲以嚴刑救之,毋乃慎歟?
第5十回 定密謀族誅梁氏 嫉忠諫冤殺李雲卻說桓帝皇后梁氏,專寵後庭,靠了姊兄蔭庇,恣極奢華,所有帷帳服飾,統是光怪陸離,為前代皇后所未備。及乃姊順烈皇后告崩,帝眷漸衰,後既無子嗣,復好妒忌,每聞宮人懷孕,往往設法陷害,鮮得保全。桓帝不免銜恨,只因心憚梁冀,未敢發作,不過足跡罕至中宮,惹得梁後鬱鬱成疾,至延熹二年七月,一命歸陰,當依後禮殯殮,出葬懿陵。惟梁氏一門,前後七人封侯,三女得為皇后,六女得為貴人,父子俱為大將軍,夫人女食邑稱君又有七人,子尚公主又有三人,外如卿將尹校,共五十七人,真是一時無兩,備極尊榮。
盛極必衰。梁冀專擅威柄,獨斷獨行,無論大小政治,統歸他一人裁決,宮衛近侍,都是梁家走狗,莫不希旨承顏。凡遇百官遷召,必先進謁冀門,上箋謝恩,然後敢轉詣尚書,受命赴任。下邳人吳樹,得除宛令,向冀辭行。
冀賓戚多在宛縣,因即向樹囑託,樹答說道:「小人奸蠹,比屋可誅,明將軍為椒房懿戚,位居上將,應該首崇賢善,借補朝闕,宛邑夙號大都,名士甚眾,今樹進謁明將軍,得蒙侍坐,承誨多時,未聞稱一名士,乃徒以私人相托,樹不敢聞!」逆耳之言,獨不畏死麼?冀默然不答,面有慍色,樹即辭去。既至宛邑,便調查梁氏賓戚,好幾個貽害民間,竟飭屬吏收捕下獄,按法處治,百姓統皆戴德,獨梁冀懷恨益深。後來遷補荊州刺史,又復向冀謁辭,冀佯為設宴,暗地裡置毒酒中,樹飲罷出門,須臾毒發,竟致倒斃車中。又有遼東太守侯猛,不去謁冀,冀誣以他罪,腰斬市曹。
郎中袁著,年甫十九,見冀凶橫日甚,不勝憤悶,乃詣闕上書道:
臣聞仲尼嘆鳳鳥不至,河不出圖,自傷卑賤,不能致也。今陛下居得致之位,又有能致之資,而和氣未應,賢愚失序者,勢分權臣,上下壅隔之故也!夫四時之運,功成則退,高爵厚寵,鮮不致災。今大將軍位極功成,可為至戒;宜遵懸車之禮,高枕頤神。《傳》曰:「木實繁者披枝害心。」若不抑損權盛,將無以全其身矣!左右聞臣言,將側目切齒;臣特以童蒙見拔,故敢忘忌諱。昔舜禹相戒,無若丹朱,周公戒成王,無如殷王紂,願除誹謗之罪,以開天下之口,則臣等幸甚!天下幸甚!
梁冀得悉此書,氣沖牛斗,即遣屬吏捕著。著託病偽死,結蒲象人,買棺出葬,偏被冀察破詐謀,囑吏四處偵緝,竟被拿獲,立即笞死。太原人郝絜胡武,與著友善,冀竟屠武家,枉死至六十餘人,絜自知不免,仰藥畢命。安帝嫡母耿貴人歿後,從子耿承,得封林慮侯,冀向承求貴人遺珍,不得如願,即殺死承家族十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