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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書呈入,張防當然着忙,亟至順帝前哭訴,說是虞詡加誣。順帝也為所迷,派有司從嚴鞫訊,二日中傳考四獄,獄吏勸詡自裁,詡奮然道:「寧伏歐刀,表示遠近,不願輕自捐生!」硬頭子。會宦官孫程張賢等,頗憐詡直言獲譴,相率入宮,為詡營救。想是忌防奪權,故借題發揮。
既見順帝,即由孫程面奏道:「陛下與臣等謀事時,常恨奸臣誤國,今首正大位,乃自蹈此轍,如何得輕議先帝呢?司隷校尉虞詡,為陛下盡忠,反受拘繫;常侍張防,臓罪確鑿,轉得法外逍遙。今上天已經垂象,客星守羽林,占主宮中有奸臣,宜急收防下獄,借塞天變,毋致貽殃!」順帝聽著,面向後顧,防正在背後,面有慍色。孫程已瞧入眼中,竟大聲叱防道:「奸臣張防,何不下殿!」防雖承帝寵,究竟拗不過孫程,只好趨就東廂。程又向順帝催促道:「陛下宜急收防,毋使從阿母求情!」看官閲至此語,應疑阿母何人?原來乃是順帝乳母宋娥。
順帝入立,娥亦與謀,故得干預政權,程備悉內情,故有此語。前有王聖,後有宋娥,真是無獨有偶。順帝尚猶豫未決,再召問尚書,以便決議。尚書賈朗,素與防善,竟答稱防實無辜,詡獨有罪。
順帝因諭孫程等道:「汝等且出,容我再思!」程等不得已趨退。詡子顗率同門生百餘人,各舉白幡,在宮門外候着。湊巧中常侍高梵,乘車出來,顗等遂向他陳冤,甚至叩頭流血。向宦官叩頭流血,閹人之勢力可知。
梵下車勸慰,並願為詡申冤,大眾同聲道謝。梵乃折回宮中,竭力諫諍,乃赦詡出獄,徙防戍邊。賈朗等六人,罪坐阿黨,貶謫有差。孫程再上言詡有大功,不應廢置,順帝因復征詡為議郎,越數日遷詡尚書仆射。
詡又舉薦議郎左雄,雄南郡涅陽人,以抗直聞名,故詡薦表中有云:
臣見方今公卿以下,類多拱默,以樹恩為賢,盡節為愚,至相戒曰:「白璧不可為,容容多厚福。」伏見議郎左雄,數上封事,至引陛下身遭難厄,以為儆戒,實有王臣蹇蹇之節。周公謨成王之風,宜擢在喉舌,必有匡弼之益。
臣非敢援引私人,實為國家進一忠臣,以廣言路,而成至治,伏惟垂鑒。
順帝採用詡議,進拜雄為尚書,嗣又擢為尚書令。雄有犯無隱,所言皆明達政體,順帝頗知嘉納,無奈為閹豎所把持,不能盡用,多半為紙上空談罷了。孫程等十九侯,自恃功高,往往上殿相爭,不守臣節,順帝已積不能容,當由有司仰承風旨,奏稱孫程等干亂悖逆,久留京都,必為大患。順帝即詔令程等免官,徙封遠縣,促令就國。
司徒掾周舉,獨向司徒朱倀進言道:「主上在西鐘下時,若非孫程等協力定謀,怎能入承大統?今遽忘大德,苛錄微疵,如或道路夭折,轉使主上濫殺功臣,貽譏後世!明公何不乘他未去,亟為上表轉圜?」前勸李郃奏請朝後,尚有情理可說,此時卻替閹人解免,太自失資格了。倀沈吟道:「今詔旨方有怒意,我獨上表諫阻,必致罪譴,如何可行?」舉又說道:「明公年過八十,位為台輔,不乘此時竭忠報國,尚有何求?就使因言得罪,猶不失為忠臣。若以舉言為不足采,請從此辭!」保全幾個閹人,怎得為忠?怎能報國?倀乃如言上表,果得順帝依從,還十九侯原封,不過遣使就國的命令,仍然照行。過了年餘,復召還十九侯,後文再表。
且說順帝即位以後,尚未知生母何人,至永建二年夏月,方得左右陳明,乃知生母李氏,曾藁葬洛陽城北。當下因感生哀,親至瘞所致祭,用禮改葬,追尊李氏為恭愍皇后,號園寢為恭北陵。已而司徒朱倀老病侵尋,不能任事,太尉朱寵卻因事免官,順帝乃進太常劉光為太尉,光祿勛許敬為司徒。惟司空一職,自宗正劉授接任後,見四十二回。
中經順帝入嗣,又換易了兩人:劉授免職,另用少府陶敦;陶敦免職,又另用廷尉張皓。皓與許敬俱有重名,敬歷任三朝,從未昵近貴戚,所以竇鄧耿閻四族,迭起迭仆,士大夫輒被牽連,獨敬素守清潔,毫不污染;皓為安帝廢儲一事,與桓焉來歷等相率廷爭,為士論所推重,見前回。至此擢為司徒,也是順帝回憶前情,特加倚畀。皓籍隷武陽,敬籍隷平輿,地以人傳,毋容瑣敘。
順帝又欲徵求隱士,聞得魯陽人樊英,遁居壺山,屢征不起,乃更用策書玄纁,優禮敦聘。英嘗習京氏易,京氏及京房見《前漢演義》。得通星算,善能推步災異,遠方人士,往往負笈從游。嘗有暴風從西方吹來,英語門人道:「成都市必有大火,非禳解不可!」說著,遂汲水含口,向西噴去,並令門人記錄日時。
後有蜀客到來,傳言某日大火,幸東方起一黑雲,須臾大雨,火乃得滅。門人考證時日,果屬相符,因此奉若神明。州郡禮請不應,安帝初召為博士,亦不就征,及順帝備禮聘英,英仍然病辭。郡吏奉詔逼迫,硬把他載入車中,馳詣京師,英堅稱病篤,不肯下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