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嗣王廣休養生息,勢亦日昌,班超與郭恂等先到鄯善,國王廣卻慇勤款待,禮意甚周。越數日忽漸疏懈,超密語吏屬道:「諸君可知鄯善薄待麼?我想鄯善王廣,必因有北虜使來,未識所從,故禮不如前,智士能明幾知微,況已情跡昭著呢?」道言甫畢,適有鄯善役使,來餉酒食,超故意問道:「匈奴使來已數日,今在何處?」鄯善本諱莫如深,不意被超一口道破,還道超已有所聞,只好和盤說出。超將役使留住,閉門不放,潛集吏士三十餘人,與共飲酒,酒至半酣,蹙然語眾道:「卿等與我共來絶域,本欲建立大功,邀取富貴,今虜使才到數日,國王廣禮意濅衰,倘彼見我吏屬寥寥,出兵拘拿,械送匈奴,恐我等骸骨,徒為豺狼所食,奈何!奈何!」吏士聞言,俱愁眉相答道:「事已如此,只得甘苦同嘗,死生願從司馬!」遣將不如激將。超奮起道:「不入虎穴,怎得虎子?為今日計,唯有乘着昏夜,火攻虜使,彼不知我等多少,定然驚駭,我若得將虜使擊斃,鄯善自然膽落,功成名立,在此一舉了!」大眾聽著,又覺得危疑起來,半晌才說道:「請與郭從事熟商!」超瞋目道:「吉凶決在今夜,郭從事系文俗吏,聞此必恐!一或謀泄,反致速死,如何算得壯士呢?」仍是激將。
眾見超面帶怒容,未免懾服,乃願從超計。超即命吏士整束停當,待至夜半,率眾三十餘人,徑奔匈奴使營。可巧北風大起,吹徹毛骨,眾且前且卻,尚有懼容,超與語道:「這正是天助成功,盡可放膽前行,無庸顧慮!」說著,遂令十人持鼓,繞出虜帳後面,且密囑道:「如見有火光,即當鳴鼓大呼,萬勿失約!」十人領命去訖。又使二十人各持箭械,踅至虜帳,夾門埋伏。
超自率數騎,順風縱火,前後鼓雜訊同時響應,虜使從夢中驚醒,走投無路,仆從越加惶怖,頓致大亂。超首先突入虜營,格斃三人,吏士一擁齊上,竟將虜使擊斃,並殺虜使隨兵三十餘人,一面縱火焚營,把虜眾百餘名,一齊燒死。時已天明,超率眾返告郭恂,恂方得聞知,不禁大駭。真是飯桶。
既而俯首沈吟,超已知恂意,舉手與語道:「從事雖未同行,但休戚與共,超亦豈欲獨擅己功?」恂乃心喜,面有歡容。因人成事,還想分功。超即召鄯善王廣,取示虜使首級,廣嚇得面色如土,再經超宣漢威德,叫他從今以後,勿得再與北虜交通,否則虜首可作榜樣,幸毋後悔!廣連忙伏地叩頭,唯唯聽命,遂納子為質,隨超還報。竇固大喜,且陳超功,並請選使再撫西域。
明帝覽奏,欣然說道:「智勇如超,何不再遣,還要派什麼別人?」當下拜超為軍司馬,令他續成前功。竇固奉命,因復遣超西往于置,並欲撥兵為助。超答說道:「于置國大路遙,就使帶兵數百,亦不足濟事,多反為累,超但將前時從行三十六人,往彼宣撫,相機處置,便已敷用了。」言畢遂行。
好多日才抵于置,于置王廣德,雄視西域,雖嘗接見超等,卻是傲然自若,不甚敬禮,且召巫入問向背。巫假意禱神,費了許多做作,方張目說道:「神有怒意,謂于置王何故竟欲向漢?漢使有騧馬騎來,可取以祠我!」廣德素來迷信,即使人向超求馬。超已偵得巫言,謂須巫親自來取,巫竟如言趨至,超不與多言,突拔佩刀劈巫,砉然一聲,巫首落地,有膽有識。便持了巫首,進示廣德,且將前時制服鄯善情形,當面陳述,令廣德自擇進止。
廣德驚出意外,派人調查鄯善,果有虜使被殺、遣子入質等情,乃亦決計附漢,不屬匈奴。匈奴本有將吏留守于置,監護廣德,廣德即暗地發兵,攻殺匈奴將吏,攜首獻超。超隨身帶有金帛,當即出贈廣德,與廣德以下諸官屬。夷人素性貪利,得了饋遺,自然額手相慶,願聽約束。
于置鄯善為西域望國,兩國既已歸漢,余國多半聽從,依次遣子入侍。西域與漢絶交,已有六十五年,至此乃復與漢往來,奉漢正朔。獨龜茲王建,為匈奴所立,未從漢命,並據有天山北道,攻殺疏勒王,另使龜茲貴人兜題,為疏勒主。疏勒在於置西北,超意欲襲取,就從間道入疏勒境,先遣從吏田慮,往撫兜題,撥吏士十餘人隨往,臨行囑慮道:「兜題非疏勒種,國人必不用命,卿前去招撫,若彼不即降,可乘虛執取,切勿有誤!」慮也有幹略,應聲即往。
到了兜題所居的槃橐城,報名進見,兜題卻無降意,語多含糊。慮見他衛卒寥寥,即回引從士,搶步上前,立將兜題拖下,用繩捆住。兜題左右,不過數人,沒一個前護兜題,統去躲閃一旁。慮得將兜題牽出,飛馳白超。
超亟往疏勒,盡招該國將吏,慷慨與語道:「龜茲無道,橫行劫殺,汝等正當為故主報仇,奈何降虜?」國人答以力不從心,只好緩圖。超又說道:「我乃大漢使臣,來撫汝國,汝能從我號令,何患狡虜?現在故主有無遺裔,應該迎立為王!」國人答言故主無子,只有兄子榆勒尚存。超即命迎入,使王疏勒,更名為忠,國人大悅。當下牽入兜題,遍問大眾道:「此人可殺否?」眾齊稱可殺,超卻喟然道:「殺一庸夫,有何益處?不如把他放還,使龜茲知大漢威德,不在多誅。」眾又相率贊成。超乃命將兜題釋縛,叫他歸告龜茲王,速即降漢。兜題幸得免死,諾諾連聲,拜謝而去。此等人,原不值污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