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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洛陽城中,難得見此好頭顱?有詔封援為新息侯,食邑三千戶。援乃宰牛釀酒,大饗將士,且笑且語道:「我從弟少游,與我志趣不同,嘗謂人生在世,但教飽食暖衣,乘下澤車,跨款段馬,做一個郡縣掾吏,老守墳墓,鄉裡間稱為善人,也好知足,何必奔波勞碌,妄求功名?我當初意不謂然,今至浪泊西里,轉戰年餘,下潦上霧,毒氣瀰漫,仰視飛鳶搖搖,似墮水中,臥念少游平生時語,幾不可得。還虧諸君戮力,得破二婦,乃先受恩賞,獨得佩金拖紫,食采封侯,真令我且喜且慚了!」將士等都離席跪伏,喧呼萬歲。援復令起飲,至醉方散。
越日又率樓船大小二千餘艘,戰士二萬餘名,四處搜捕餘孽,斬獲五千餘人,嶺南乃平。援再至交阯,設立銅柱,上書:「大漢伏波將軍馬援建此。」然後振旅而還。小子有詩詠道:
何來蠻女敢稱雄,負險經年扼谷中;
幸有老成操勝算,堅持到底慶成功。
欲知馬援還朝情形,待至下回再詳。
光武帝能容功臣,獨不能容一妻子,廢後之舉,全出私意,史家多譏其不情。吾謂光武之誤,不在於廢後之時,而在於立後之始。陰氏女娶于先,郭氏女納于後,豈可因出身之貴賤,為後先之倒置乎?況「娶妻當得陰麗華」,光武帝已有成言,本昵愛之初衷,得相攸于微賤,正應立彼為後,不負前盟。故劍可求,杜陵之遺規猶在,何得以郭氏之早生皇子,超列中宮?古人有言:「慎厥初,惟厥終」,未有初基不慎,而可與之圖終者也。
彼征側征貳,以南方之婦女,敢爾稱兵,想亦由戾氣所鍾,故有此異事耳。幸而伏波往討,務絶根株,千里奔波,一年耐久,卒得擒二婦于窟穴之間。倘非堅持不敝,貫徹始終者,亦安能若是耶?伏波銅柱,照耀千秋,宜哉!
第2十一回 雒陽令撞柱明忠 日逐王獻圖通款卻說馬援討平交阯,振旅還朝,將抵都門,朝中百官,或與援素有交誼,並皆出都遠迎。待援到來,彼此下馬歡敘,就在驛館中休息片時。平陵人孟冀,系援老友,亦在座中,當即起身稱賀。援笑說道:「我望先生勸善規過,奈何亦作此俗談?從前伏波將軍路博德,開置南方七郡,見《前漢演義》。
不過受封數百戶,今我不過擒斬二婦,略具微勞,乃得叨封大邑,濫沐恩榮,功薄賞厚,如何持久?究竟先生如何教我?」謙謙君子。冀答謝道:「愚實未足知此。」援又說道:「方今匈奴烏桓,尚擾北邊,我還想自請出擊,男兒要當拚死邊野,用馬蓐裹尸還葬。怎能僵臥床上,在兒女子手中討生活呢?」老當益壯,此公固不負前言;但亦未始非後來讖語。
冀接入道:「既為烈士,原該如此。」大眾亦無不讚嘆。隨即相偕入都,由援詣闕覆命,奏明一切。光武帝當然慰勞一番,特賜援兵車一乘。
援謝恩退朝,復因從征軍士,除戰死外,遇疫身亡,差不多十中四五,乃具錄上聞,請得許多銀糧,撫卹兵士家屬,慰死安生,這且無庸細表。
且說建武十九年正月,五官中郎將張純,及太仆朱浮等計議,謂人子當事大宗,降私親,應為本支先祖,增立四廟。光武帝覽奏後,自思昭穆次
第,當為元帝后裔,乃追尊宣帝為中宗,更祀昭帝元帝于太廟,成帝哀帝平帝于長安,舂陵節侯買。以下于章陵,各設太守令長,為典祠官。正在制禮作樂的時候,忽報河南原武縣中,出了一班妖賊,為首的叫做單臣傅鎮,拘住守吏,據有縣城,自稱大將軍。
光武帝特遣前輔威將軍臧宮,發黎陽營兵數千人,往討賊眾。原武城內,積粟甚多,賊得據糧堅守,累攻不克,反喪亡了若干士卒。光武帝未免憂勞,特召集公卿王侯,商議方略。群臣多請懸賞購募,東海王陽獨進說道:「妖巫脅眾為亂,勢難久持,就中必有心中悔恨,意欲出亡,只因外圍緊急,無從脫身,沒奈何拚命死守。
今宜敕軍前緩圍,縱令出城,賊眾解散,渠魁孤立,一亭長亦足擒斬了。」足智多謀,可稱肖子。光武帝甚以為然,即遣使傳諭軍前,令臧宮緩圍縱賊,果然,賊眾陸續出奔,頓致城內空虛。宮得一鼓入城,擊斃單臣傅鎮,原武遂平。
嗣是光武帝愈愛東海王,只有皇太子強,自母后被廢後,常不自安;又見東海王逐日加寵,越覺生憂。殿中侍講郅惲,遂進白太子強道:「殿下久處疑位,上違孝道,下近危機。從前殷高宗為一代令主,尹吉甫亦千古良臣,尚因纖芥微嫌,放逐孝子。《家語》載:曾參出妻,不復再娶,嘗謂高宗以後,妻殺孝子,尹吉甫以後,妻放伯奇,吾上不及高宗,中不比吉甫,何如不娶?至若《春秋》大義,母以子貴,為殿下計,不如引愆讓位,退奉母氏,方為不背所生,毋虧聖教呢!」太子強聽了惲言,便表請讓位,願為外藩。
光武帝不忍遽許,強又密托諸王近臣,再三懇請,乃決意易儲,當即下詔道:
《春秋》之義,立子以貴。東海王陽,皇后之子,宜承大統。皇太子強,崇執謙退,願備藩國,父子之情,重久違之,其以強為東海王。此詔。
強奉詔後,便繳上太子印綬,即日冊立東海王陽為太子,改名曰莊。惟郭後母子,雖皆被廢,光武帝顧念郭氏親屬,恩尚未衰。郭況為故後親弟,受封綿蠻侯;郭竟為故後從兄,嘗官騎都尉,從征有功,受封新郪侯;竟弟匡亦得封發乾侯;郭梁為故後從父,早死無子,有婿陳茂,且因外戚貽恩,封南侯。讀若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