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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故廣陽王劉嘉子接,嘉系武帝五世孫。貪得厚賞,糾眾應郎,全城擾亂,訛言百出,紛紛說是邯鄲兵至,將捉劉秀。秀因兵單將寡,不便久留,當即帶領親信將士,出南城門,城門已閉,由銚期斬關奪路,方得走脫。晨夜南馳,未敢輕入城邑,行至蕪蔞亭,天寒風烈,食盡腸鳴,馮異至民間乞得豆粥,取供劉秀,秀勉強食訖,復起行至饒陽。
一班從吏,連豆粥都不得覓食,真是餓腸轆轆,無力再行。秀乃偽稱邯鄲使人趨入驛舍,索供飲食,驛吏依言進供。偏是這班從吏,好象地獄中放出餓鬼,爭先搶食,頃刻便盡。那驛吏當然動疑,自去搥鼓數十通,託言邯鄲將軍,不久便到,眾皆失色,秀亦升車欲馳,忽然情急智生,徐徐還坐道:「既系邯鄲將軍到來,我等應當相見,不妨從緩!」一面說,一面傳語驛吏道:「請邯鄲將軍入見!」催一句,愈妙。
驛吏本是假語,偏劉秀要當起真來,哪裡尋得出邯鄲將軍?只好含糊對答。秀方知驛吏詐謀,安坐了好多時,才起身呼眾道:「邯鄲將軍,想是路上逗留,我等也不便久待了。」眾皆應聲而出,秀即上車馳去。賴有機變。
仍然晝夜兼行,一路上蒙犯霜雪,凍得面無人色,膚皆破裂。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到了下曲陽,傳聞邯鄲追兵,即在後面,大眾又驚慌得很,急趨至滹沱河。前驅候吏,還言河水長流,無船可渡,秀再命王霸往視,霸馳至河濱,但見流水潺潺,寒風獵獵,東西南北,並無一船,不由的嗟嘆起來。
轉思追兵在後,死生總須一渡,不如扯一個謊,叫眾人齊至河邊,再作計較。乃趨還白秀道:「河冰方合,正好速渡,」此君也有應變才。眾聞言大喜,開步便走。說也奇怪,待至大眾臨河,果然冰堅可涉,當即依次渡河,渡到對岸,冰又解散,霸暗暗稱奇,一時也無暇說明。
莫非人定勝天。及抵南宮,兜頭颳起一陣大風,雨隨風下,滴瀝不絶,累得大眾衣衫盡濕,冷不可當。又是一番苦楚。秀見道旁有一空舍,當即下車避入,好在空舍中貯有積薪,復有宿麥,並且廚灶兼全,鄧禹馮異,就做了兩個火夫,一爇火,一抱薪,鍋中煮飯,灶上烘衣。
秀脫去外袍,烘了片時,略覺乾燥,麥飯亦已煮熟,便由異盛了一碗,奉與劉秀,尚有餘飯未盡,與眾同食,不夠半飽,但稍稍得過飯癮,已算幸事。此時也不遑尋問主人,由秀登車復走,眾亦隨出。趨至下博,四面各有歧路,不知所從,俄有白衣老人,踉蹌前來,並未問及行蹤,即舉手指示道:「努力努力!此去南行八十里,就是信都,信都太守,尚為長安守住此城,可以前往。」秀正要向他稱謝,不意白衣老人回頭急走,倏忽不見,大眾不勝驚異,秀亦知白衣老人不是凡品,遂依他指導,徑往信都。
信都太守任光,表字伯卿,籍隷宛縣,素性謹厚,少為縣吏,漢兵至宛,見光衣服鮮明,意欲加害,虧得光祿勛劉賜,替他救免,薦為安集掾,尋拜偏將軍,隨秀至昆陽,同破王邑王尋,得遷信都太守。及王郎僣號,傳檄信都,光不肯服從,獨與都尉李忠,縣令萬修等,協力固守。郡掾持檄勸光,光將他斬首示眾,招集精兵四千人,為死守計。適劉秀狼狽到來,光正慮孤城難全,得秀親至,喜出望外,立即開城迎入,吏民素聞秀仁名,亦皆歡呼萬歲。
秀略述途中苦況,並言王郎勢大,恐難與敵,意欲還見劉玄,請兵北討。任光見秀兵寥寥,自己亦不過數千部眾,只有護秀西行的能力,沒有助擊王郎的軍容,心下頗費躊躇,李忠萬修,亦謂不若派兵送秀,以便請兵。正遲疑間,忽報和戎太守邳彤來會,光當然出迎,與同見秀。彤字偉君,家世信都,曾為莽和成卒正,居下曲陽,前次秀徇河北,彤舉城出降,因改名和成為和戎,使彤居守。
彤感念秀德,故與任光同無貳心。兩人皆隷名雲台,故分敘履歷。彼此相見益歡,共商行止。彤聞秀議定西行,慨然諫阻道:「海內吏民,歌吟思漢,已有數年,所以更始稱尊,天下響應。
今卜人王郎,假名乘勢,集眾烏合,雖得牢籠燕趙,究屬根本未固,若明公號召二郡兵民,仗義往討,何患不克?今欲捨此西歸,非但空失河北,必且驚動關雒,墮威失機,甚非良策!試想明公西去,邯鄲無事,必且繕兵整甲,長驅南來,吏民誰肯千里送公?統皆繫念妻孥,中途逃歸,人心一散,尚可復收麼?」秀恍然道:「偉君所言甚是,我當照行。」遂留住信都,光即行文旁縣,征發兵士,好幾日只得四千人,秀尚嫌不足,欲向城頭子路及刁子都兩處借兵,當有一人閃出道:「不可不可!」正是:
莫呼將伯求為助,畢竟男兒當自強。
欲知何人出諫劉秀,待至下回報明。
鄧禹杖策追秀,相見之下,從容計劃,即進秀以興漢之謀,此為中興名臣所未及。故雖智不及良平,勇不及韓彭,而後人推為功臣之冠,良有以也。王郎號,劉林助虐,秀狼狽南趨,幾不得免,豆粥麥飯,何等困窮?孟子所謂「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然後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彼劉秀亦猶是耳!必至如滹沱河之不得濟,乃出神力以助之,河冰甫合,復繼以大風雨,此正天之巧為磨煉也!非歷過諸艱,寧能造成真主乎?
第8回 投真定得婚郭女 平邯鄲受封蕭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