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衡作《南都賦》云:「怨西荊之折盤。」李善云:「即楚舞也。折盤,舞貌。」余謂盤有兩義,亦有槃舞也。
張衡《七盤舞賦》云:「歷七盤而縱躡。」鮑照詩云:「七盤起長袖。」樂府詩云:「妍袖陵七盤。」《宋書·樂志》曰:「盤舞,漢曲也。
漢有柈舞,而晉加之以盃,言接盃盤於手上而反復之,至危也。」凡此者,皆謂用槃而舞,非盤旋之義。
《宋書·樂志》有《白紵舞》,《樂府解題》譽白紵曰:「質如輕雲色如銀,製以為袍餘作巾,袍以光軀巾拂塵。」王建云:「新縫白紵舞衣成,來遟邀得吳王迎。」元稹云:「西施自舞王自管,白紵飜飜鶴翎散。」則白紵,舞衣也。
王建云:「新換《霓裳》月色裙。」豈《霓裳羽衣舞》亦用白耶?《柘枝舞》起於南蠻諸國,而盛於李唐。傳
《歷代詩話》本作「得」於今者,尚其遺制也。章孝標云:「《柘枝》初出鼓聲招,花鈿羅裙聳細腰。」言當招之以鼓。張承福云:「白雲
《歷代詩話》本作「雪」慢回拋舊態,黃鸎嬌囀唱新詞。」言當雜之以歌。今制亦爾。
而鄭任
《歷代詩話》本作「在」德詩云:「三敲畫鼓聲催急,一朵紅蓮出水遟。」則所用者一人而已。法振詩云:「畫鼓催來錦臂攘,小娥雙起整霓裳。」則所用者又二人。
按樂苑用二女童,帽施金鈴,抃轉有聲。其來也,於二蓮花中藏花,拆而後見,則當以二人為正。今或用五人,與古小異矣。
《鳳將雛曲》,吳競《樂府題要》云:「漢世樂曲名也。」而郭茂倩《樂府詩集》中無此詞。獨《通典》載應璩《百一詩》云:「為作《陌上桑》,反言《鳳將雛》。」張正見《置酒高殿上》云:「《琴挑鳳將雛》。」當是用相如鼓《琴挑》雲,「鳳兮歸故鄉,四海求其凰」之義,則此曲其來久矣。按《晉書·樂志》,吳聲十曲:一曰《子夜》,二曰《上柱》,三曰《鳳將雛》。此三曲自漢至梁有歌,今不傳矣。故東坡《寄劉孝叔詩》云:「平生學問止流俗,衆裏笙竽誰比數。
忽令獨奏《鳳將雛》,倉卒欲吹那得譜。」言古有名而今無譜也。岑參《蓋將軍歌》云:「美人一雙閑且都,朱唇翠眉映月眸
《歷代詩話》本作「明矑」。清歌一曲世所無,今日喜聞《鳳將雛》。」
非謂歌《鳳將雛》也,但取世所無之義爾。
《文選》載石季倫《昭君辝》
《歷代詩話》本作「明君詞」云:「昔公主嫁烏孫,令琵琶馬上作樂,以慰其道路之思。」昭
《歷代詩話》本作「明」,下同君亦然。則馬上彈琵琶,非昭君自彈也,故孟浩然《涼州詞》云:「胡
《歷代詩話》本作「故」地迢迢三萬裡,那堪馬上送明君。」而東坡《古纏頭曲》乃云:「翠鬟女子年十七,指法已似呼韓婦。」梅聖俞《明妃曲》亦云:「月下琵琶旋製聲,手彈心苦誰知得!」則皆以為昭君自彈琵琶,豈別有所據邪?
歐陽永叔《見楊直講女奴彈琵琶》云:「嬌兒兩幅青布裙,三腳木床坐調曲。雖然可愛眉目秀,無奈長饑頭項縮。」梅聖俞和篇亦云:「不肯那錢買珠翠,任從堆插階前菊。功曹時借乃許出,他日求觀
《歷代詩話》本作「官」龜殼縮。」
亦可以想見風采矣。永叔倒殘壺酒
「酒」前《歷代詩話》本有「得」字,於筐筥間得枯魚,強飲疾醉之時,亦有小婢鳴絃佐酒。所謂「小婢立我前,赤腳兩髻丫。軋軋鳴雙絃,正如艣嘔啞。」議者謂亦與楊家嬌兒不遠。余謂永叔作此詩時,已為內相。觀其所作長短句,皆富豔語,不應當此以汙尊俎,永叔特自謙之辝
《歷代詩話》本作「詞」爾。梅聖俞嘗和其詩云:公家八九姝,鬒發如盤鴉。
朱唇白玉膚,參年始破瓜。”則永叔所言赤腳者,非誠語無疑矣。
唐明皇酷好羯鼓,汝陽王璡精於其事,明皇喜之,屢有賞賚。東坡所謂「汝陽真天人,破帽插紅槿。纏頭三百萬,不買一笑哂」是也。杜甫嘗以詩二十韻贈之,有云:「聖情常有眷,朝退若無憑。
仙醴求
《歷代詩話》本作「來」浮蟻,奇毛或賜鷹。」則當時恩寵之盛可知矣。甫嘗有詩稱之曰
《歷代詩話》本作「又曰」:「筆飛鸞聳立,章罷鳳騫騰。」美其書翰之妙也。
又稱之曰
「又」下《歷代詩話》本有「有詩」二字:「箭出飛鞚內,上又回翠麟。」美其射禦之精也。則其可喜處,豈特羯鼓而已哉。
《晉書·阮咸傳》雲,咸善琵琶。今有圓槽而十三柱者,世號「阮」,亦謂「阮咸」,相傳謂阮咸所作,故以為名,而咸傳乃不及此。山谷《聽宋宗儒摘阮歌》云:「手揮琵琶送飛鴻,促絃聒醉驚客起。圓璧庚庚有橫理,閉門三月傳國工,身今親見阮仲容。」則亦以仲容所作。豈咸用琵琶餘製而作「阮」邪?又有所謂「五絃」者,《唐書·樂志》云:「如琵琶而小,北國所出。樂工裴神符初以手彈,太宗悅甚,後人習為搊琵琶。」則五絃之製,亦出於琵琶也。
樂天有《五絃彈詩》云:「趙璧知君入骨愛,五絃一一為君調。」又云:「惟憂趙璧白髮生,老死人間無此聲。」想其搊彈之妙,冠古絕今,人未易企及也。嘗觀《國史補》云:「人問璧彈五絃之術,璧曰:『我之於五絃也,始則神遇之,終則天隨之,眼如耳,耳如鼻,不知五絃之為璧,璧之為五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