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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韻語陽秋》宋·葛立方
全本 葛立方《韻語陽秋》乃詩話類著述之較精審者,今所見以中華書局點校《歷代詩話》本為常。別有上古社影印之宋本,暇時取以對勘,見《詩話》本訛脫倒衍不一而足,今不揣淺陋,略加校定,取便於己之閱讀雲。另,《詩話總龜後集》錄此書條目甚多,當亦有可訂正者,待有暇則復稽之耳。——胡不歸識韻語陽秋宋·葛立方韻語陽秋序
隆興元年,常之由天官侍郎罷七年矣,於是《韻語陽秋》之書成,貽書謂余敘之,會余以病未暇也。明年,常之卒。乾道改元,三月九日,夜夢常之如平生。既寤,愴念疇昔,泫然流涕,乃題其首,而歸其書於其孤。
曰:《詩》三百篇,上而公卿大夫歌於朝廷,薦於郊廟,下而小夫賤隸詠於閭衡
中間從「共」播於田野,莫不傳焉。達者以理,昧者以情,皆成於自然者也。文從字順,宜乎無得而議矣。至其不可通,則猶當以意逆志。
理與情者,志所寓也,苟通矣,辭為可略。《詩》亡之後,作者蓋寡,將即其辭而求其志之所在,義之當否,則思之何可以不熟,講之何可以不詳,而責之何可以不恕哉。然去古益遠,學者之弊甚,方
《歷代詩話》本作「多」,從上句讀且因物以索句,因句以命題,以至賡和之習盛,則又因韻以造語,因語以命意,言之支離,體之骫骳,情之抑鬱,理之乖悖,凡以此也。今欲求風雅之正,探本而遺末,讀常之之書,庶乎進於是哉!常之傳家學,故其源深;貫羣書,故其論辯;稟秀質,故其辭
《歷代詩話》本作「詞」華。
既嘗登禁掖代王言矣,天不使之從容從官之內,賦《雲漢》、《常武》以贊中興,頌《清廟》、《思文》以揚先烈,流落江湖之上,而見於遺文者如此,此有識所屢歎,非余獨為之深惜也!常之葛氏,清孝之孫,文康之子,予
《歷代詩話》本作「余」先大夫之從姪雲
《歷代詩話》本作「也」。八月十二日,敷文閣直學士左朝議大夫致仕武夷徐林敘
《歷代詩話》本作「序」。韻語陽秋序
韓愈疑《石鼓》之篇不入於詩,而杜子美之詩世或稱為詩史。夫以《詩》三百篇皆出聖人之手,其不合於禮儀者,固已刪而弗取,豈容致疑其間。子美詩雖比物敍事,號為精確,然其憂喜怨懟,感激憤歎之際,亦豈容無溢言。余以是知觀古人文辭
《歷代詩話》本作「詞」者,必先質其事而揆之以理。
言與事乖,事與理違,則雖記言之史,如《書》之《武成》,或謂不可盡信;質於事而合,揆之理而然,則雖閭巷之談,童稚之謠,或足傳信於後世,而況文士之辭
《歷代詩話》本作「詞」章哉。吏部侍郎葛公博極羣書,以文章名一世,暇日嘗著《韻語陽秋》廿卷,自漢魏以來,詩人篇詠,咸參稽抉摘,以品藻其是非,不以名取人,亦不以人廢言,質事揆理,而惟當之為貴。至於有益名教,若悖理傷道者,則反覆評論,折衷取予,以示勸戒。振六藝於古詩既亡之後,發奧賾於靈均未覩之先,又豈若世之評詩者,徒揣其句語之工拙,格律之高下,而屑屑於月露風雲、花木蟲魚形狀之間而已哉!公既歿,或請其書鏤板以傳世,輒掇其大旨,書于篇末,使覽者得詳焉。
乾道二年八月既望,右朝請郎行秘書省校書郎兼權戶部員外郎沈洵題。韻語陽秋自序
懶真子既上宜春之印,歸休于吳興,泛金溪,上我先人之弊廬,歸愚識夷塗,遊宦泯捷徑,湛然胷次,不掛一絲。而多生習氣,尚牽蠹簡,雖不能如毛萇、鄭康成泥蟲魚之注,又不能如虞卿、李德裕著窮愁之書。未諳王氏之青箱,懶問董生之朱墨,獨喜讀古今人韻語,披詠紬繹,每畢景忘倦。凡詩人句義當否,若論人物行事,高下是非,輒私斷臆處而歸之正。
若背理傷道者,皆為說以示勸戒。書成,號《韻語陽秋》。昔晉人褚裒為皮裏陽秋,言口絕臧否,而心存涇渭,余之為是也,其深愧於斯人哉!若孫盛、檀道鸞、鄧粲各有《晉陽秋》,是皆不畏人禍天刑,率意而作,如昌黎公所云者也。余也,非惟不敢,亦不暇。
隆興甲申中元,丹陽
宋本作「楊」,據《歷代詩話》本改葛立方書。●卷一
「謝朝華之已披,起
《歷代詩話》本作「啟」夕秀於未振」,學詩者尤當領此。陳腐之語,固不必涉筆,然求去其陳腐不可得,而翻為怪怪奇奇不可致詰之語以欺人,不獨欺人,而且自欺,誠學者之大病也。詩人首二謝,靈運在永嘉,因夢惠連,遂有「池塘生春草」之句;玄暉在宣城,因登三山,遂有「澄江靜如練」之句。二公妙處,蓋在於鼻無堊、目無膜爾。
鼻無堊,斤將曷運?目無膜,篦將曷施?所謂混然天成,天球不琢者與?靈運詩,如「矜名道不足,適己物可忘」、「清暉能娛人,遊子澹忘歸」,玄暉詩,如「春草秋更綠,公子未西歸」、「大江流日夜,客心悲未央」等語,皆得《三百五篇》之餘韻,是以古今以為奇作,又曷嘗以難解為工哉!東坡《跋李端叔詩卷》云:「暫借好詩消永夜,每逢佳處輒參禪。」蓋端叔作詩,用意太過,參禪之語,所以警之雲。
陶潛、謝晀詩皆平澹有思致,非後來詩人怵心劌目雕琢者所為也。老杜雲「陶、謝不枝梧,《風》、《騷》共推激。紫燕自超詣,翠駮誰翦剔」是也。大抵欲造平澹,當自組麗中來,落其華芬,然後可造平澹之境,如此則陶、謝不足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