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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年十二月,拜治書侍御史。時宦者資正使樸不花與宣政使橐驩,內恃皇太子,外結丞相搠思監,驕恣不法,監察御史傅公讓上章暴其過,忤皇太子意,左遷吐蕃宣慰司經歷。它御史連章論諫,皆外除。祖仁上疏皇太子言:「御史糾劾橐驩、不花奸邪等事,此非御史之私言,乃天下之公論,台臣審問尤悉,故以上啟。今殿下未賜詳察,輒加沮抑,擯斥御史,詰責台臣,使奸臣蠹政之情,不得達于君父,則亦過矣。夫天下者祖宗之天下,台諫者祖宗之所建立,以二豎之微,而于天下之重、台諫之言,一切不恤,獨不念祖宗乎!且殿下職分,止於監國撫軍、問安視膳而已,此外予奪賞罰之權,自在君父。今方毓德春宮,而使諫臣結舌,凶人肆志,豈惟君父徒擁虛器,而天下蒼生,亦將奚望!」疏上,皇太子怒,令御史大夫老的沙諭祖仁,以謂「台臣所言雖是,但橐驩等俱無是事,御史糾言不實,已與美除。昔裕宗為皇太子,兼中書令、樞密使,凡軍國重事合奏聞者,乃許上聞,非獨我今日如是也。」祖仁乃覆上疏言:「御史所劾,得于田野之間,殿下所詢,不出宮牆之外,所以全此二人者,止緣不見其奸。昔唐德宗云:‘人言盧杞奸邪,朕殊不覺。’使德宗早覺,杞安得相?是杞之奸邪,當時知之,獨德宗不知爾。今此二人,亦皆奸邪,舉朝知之,在野知之,天下知之,獨殿下未知耳。且裕宗既領軍國重事,理宜先閲其綱。若至台諫封章,自是禦前開拆,假使必皆經由東宮,君父或有差失,諫臣有言,太子將使之聞奏乎,不使之聞奏乎?使之聞奏,則傷其父心,不使聞奏,則陷父于惡,殿下將安所處!如知此說,則今日糾劾之章,不宜阻矣,御史不宜斥矣。斥其人而美其除,不知御史所言,為天下國家乎,為一身官爵乎?斥者去,來者言,言者無窮,而美除有限,殿下又安所處?」祖仁疏既再上,即辭職,而御史下至吏卒皆辭閒。於是皇太子以其事聞,樸不花、橐驩乃皆辭退。而天子令老的沙諭旨祖仁等,祖仁覆上書天子曰:「祖宗以天下傳之陛下,今乃壞亂不可救藥,雖曰天運使然,亦陛下刑賞不明之所致也。且區區二豎,猶不能除,況于大者!願陛下俯從台諫之言,擯斥此二人,不令其以辭退為名,成其奸計,使海內皆知陛下信賞必罰自二人始,則將士孰不效力。天下可全,而有以還祖宗之舊,若猶優柔不斷,則臣寧有餓死於家,誓不與之同朝,牽聯及禍,以待後世正人同罪。」書奏,天子大怒,而是時侍御史李國鳳亦上疏,言此二人必當斥,於是台臣自老的沙以下皆左遷,而祖仁出為甘肅行省參知政事。時天極寒,衣單甚,以弱女托于其友硃毅,即日就道。
明年七月,孛羅帖木兒入中書為丞相,除祖仁山北道肅政廉訪使,召拜國子祭酒,遷樞密副使,累上疏言軍政利害,不報,辭職。除翰林學士,遂拜中書參知政事。是時天下亂已甚,而祖仁性剛直,遇事與時宰論議數不合,乃超授其階榮祿大夫,而仍還翰林為學士,尋遷太常禮儀院使。
二十七年,大明兵已取山東,而朝廷方疑擴廓帖木兒有不臣之心,專立撫軍院,總兵馬以備之。祖仁乃與翰林學士承旨王時、待制黃哻、編修黃肅伏闕上書言:「近者南軍侵陷全齊,不逾月而逼畿甸,朝廷雖命丞相也速出師,軍馬數少,勢力孤危,而中原諸軍,左牽右掣,調度失宜,京城四面,茫無屏蔽,宗社安危,正在今日。臣愚等以為馭天下之勢,當論其輕重強弱,遠近先後,不宜膠于一偏,狃于故轍。前日南軍僻在一方,而擴廓帖木兒近在肘腋,勢將竊持國柄,故宜先於致討,則南軍遠而輕,而擴廓帖木兒近而重也。今擴廓帖木兒勢已窮蹙,而南軍突至,勢將不利於宗社,故宜先於救難,則擴廓帖木兒弱而輕,南軍近而重也。陛下寬仁涵育,皇太子賢明英斷,當此之時,宜審其輕重強弱,改弦更張,而撫軍諸官,亦宜以公天下為心,審時制宜。今擴廓帖木兒黨與離散,豈能復振,若止分撥一軍逼襲,必就擒獲,其餘彼中見調一應軍馬,令其倍道東行,勤王赴難,與也速等聲勢相援,仍遣重臣,分道宣諭催督,庶幾得宜。如復膠于前說,動以言者為擴廓帖木兒遊說,而鉗天下之口,不幸猝有意外之變,朝廷亦不得聞,而天下之事去矣。」書上,不報。十二月,祖仁又上書皇太子,言:「近日降詔,削河南軍馬之權,雖所當然,然此項軍馬,終為南軍之所忌。設使其有悖逆之心,朝廷以忠臣待之,其心愧沮,將何所施。今未有所見,遽以此名加之,彼若甘心以就此名,其害有不可言者。朝廷苟善用之,豈無所助。然人皆知之而不敢言者,誠恐誣以受財遊說罪名,無所昭雪也。況聞擴廓帖木兒屢上書疏,明其心曲,是其心未絶于朝廷,以待朝廷之開悟。當今為朝廷計者,不過戰、守、遷三事。以言乎戰,則資其掎角之勢;以言乎守,則望其勤王之師;以言乎遷,則假其籓衛之力。極力勉厲使行,猶恐遲晚,豈可使數萬之師,棄置於一方。當此危急之秋,宗社存亡,僅在旦夕,不幸一日有唐玄宗倉卒之出,則是以祖宗百年之宗社,朝廷委而棄之,此時雖欲碎首殺身,何濟於事!故今不復避忌,惟以宗社存亡為重,奉疏以聞。」疏上,亦不報。
二十八年秋,大明兵進壓近郊,有旨命祖仁及同僉太常禮儀院事王遜志等載太廟神主,從皇太子北行。祖仁等乃奏曰:「天子有大事出,則載主以行,從皇太子,非禮也。」帝然之,還守太廟以俟命。俄而天子北奔,祖仁守神主,不果從。八月二日,京城破,將出健德門,為亂軍所害,時年五十五。
祖仁一目眇,貌寢,身短瘠,而語音清亮,議論偉然,負氣剛正,似不可犯者。其學博而精,自天文、地理、律歷、兵乘、術數、百家之說,皆通其要。為文簡質,而詩清麗,世多稱傳之。
王遜志,字文敏,惲之曾孫也。以廕授侍儀司通事舍人,歷隰州判官、大寧縣尹,擢陝西行台監察御史,累遷僉漢中、河西、山北三道肅政廉訪司事,入為工部員外郎,遷禮部郎中,拜監察御史。劾詹事不蘭奚、平章宜童皆逆臣子孫,當屏諸遐裔。除太府少監,出為江西廉訪副使,召僉太常禮儀院事。京城不守,公卿爭出降,遜志獨家居,衣冠而坐。其友中政院判官王翼來告曰:「新朝寬大,不惟不死,且仍與官,盍出詣官自言狀。」遜志艴然斥之曰:「君既自不忠,又誘人為不義耶!」因戒其子曰;「汝謹繼吾宗。」即自投井中死。
○成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