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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聖天子也不免大怒,即命週日清道:「既然方丈里有人家內眷,不要驚嚇她們,你可將這賊禿,提到客堂里去,與他講論。」週日清答應著,立即走過來,伸了一隻手,將天然的衣領一把揪住,輕輕的一提,如同縛雞一般,提著就走。天然死力掙脫,再也掙脫不開,不由得跟著週日清到了客堂。此時合山的和尚及廟視等人都已來齊,都站在客堂外面,七言八語的亂說,又見聖天子與週日清在盛怒之下,不敢進去。只見聖天子大喝一聲道:「好賊禿,你還不給我跪下!」天然哪裡肯依?週日清一聽此言,叫他跪下也就不容他不跪,即將右腿一起,認定天然腿彎子上踢了一下,天然不由的便雙膝跌下塵埃。聖天子便向他說道:「你這賊禿,太也託大,你但知勢利兩字,為爾等本來面目。你可知道高某是何人?我且告訴與你,內閣陳宏謀、劉墉是高某的老師,現在兩江總督、江蘇巡撫與高某同年。因高某奉旨前往江南密查要案,順道過此,因慕平山名勝之地,乃重來一遊,所以僕從人等全未隨帶,只是這位周老爺同來,因他是我的繼子,沿途可以照應。方才在爾方丈之內,使爾陪著高某遊玩遊玩,爾見我等不是達官顯貴,就不願相陪,以俗事二字推倭,彼時周老爺也就暗含怒意,與爾辯駁起來。若非高某在旁極力排解,爾彼時就不免要吃苦,高某亦明知爾存了個勢利之心,所謂勢利山僧,到處皆是,這也不是你這賊禿一人,所以高某也不與你較量。為何爾因俗事,不願與高某同遊。又何以不因俗事追隨那班內眷?高某卻不明白。這也罷了,或者因那班內眷她家的家主,是你的施主,平時有佈施,偶爾內眷來游,情不可卻,不得不勉為其難,陪她們去遊玩一回,只好將自己的俗事暫時拋下,非若暫時的過客偶爾到此,既無功德,又無佈施,可以簡慢。果然如此,于情理上還可以說得過去,不過太覺勢利一點。為什麼已經領著她們遊玩一番,她們借爾的方丈宴客,自有她家的奴僕在那裡侍候,設再不敷所使,爾只應派兩個老年紀的廟祝進去相幫,才是道理。爾卻戀戀不捨,藉著這照應的題目,只管在裡面追隨。如此看來,你這賊禿,尚不僅在勢利兩字,及至周老爺喚爾出來,爾不知道自己有理虧之處,還敢出言頂撞,以為高某不過是尋常的過客,就頂撞他兩句,絕不妨事。再不然,就倚仗官紳之力,以勢壓人。今高某也不與你在此較量,我將爾這賊禿送往地方官那裡,勒令他處治你個勾引婦女的罪名,看你怎樣奈何我高某。」天然見說出這一番話語,登時哀求起來。畢竟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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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回 還求恕罪前倔后恭 閱讀來書驚心動魄
話說天然和尚,到了這個地步,知道這兩個客官是京中的大員,也嚇得魂飛魄散,伏在地下叩響頭,口中哀求說道:「小僧有眼無珠,語言冒犯,接待不恭,還求兩位大人、大老爺格外開恩,寬其既往,小僧當從此革面洗心,不敢再以勢利兩字存在心中。若將小僧送往地方官衙門懲治,這勾引婦女的罪名,小僧是萬萬擔當不起,而且小僧實在不敢存這惡念。今日實因王八老爺的家眷,在此飭令小僧招呼,小僧又礙於施主份上,不得不勉強周旋。還求二位大人、大老爺俯鑒小僧不得已的苦衷,法外施仁,不咎既往,小僧當辦香頂禮,日祝二位大人老爺萬代公侯,子孫昌盛。」
天然在裡面跪,客堂外面這些和尚,見方丈如此,也就環跪下來哀求了一回。聖天子見了這樣光景,倒也好笑,從前那種勢利,現在又如此卑微,實在是山僧的本色。因暗想道:「他既然知罪,如此哀求,朕也不必與他較量了,就是他追隨那班婦女,也是有他不得已的苦衷,他若不款待慇勤,又恐遭他施主之怪,只要他從此悔罪,也就算了。」心中想罷,也就問道:「你家從前的那個方丈,叫作了空,現在哪裡去了?你可叫他前來見我,他見了我自然知道高某的來歷。」
原來聖天子初次南巡,在平山堂遊玩,那時方丈便是了空。天然見問,復跪下面稟道:「了空和尚已圓寂了三年。」聖天子聽道了空已死,復又嘆道:「了空和尚才算是個主持,如你這賊禿,實所謂酒肉和尚,高某本當將你送往地方官嚴加處置,姑念你已知有罪,一再哀求,你家眾僧又苦苦代你求情,高某隻得看眾僧哀求情切,法外施仁,不予深究,以後若再如此,高某可萬難容忍。現恕你無罪,且下去罷。」天然見說,這才把心放下來,當下又叩了個頭,才站立一旁,躬身侍候。
此時天已過午,天然覆上前說道:「小僧蒙兩位大人大老爺的恩,不予治罪,小僧真是感激不已,但是現在已有申牌時分,想兩位大人大老爺也當用飯,小僧前去招呼,聊備一餐素面,求兩位大人大老爺賞個臉,就在敞山稍用些須,免得再回城去用飯。」聖天子與週日清二人,當初來時本有此意,預備在山上吃麵,及見天然那種勢利,便不高興,就打算去各處遊玩一回,也就開船回城吃飯。此時,天然又鬧了這一陣亂子,聖天子又督責了一番。時候卻甚不早,今見天然留住吃麵,卻好腹中也有些飢餓了,也就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