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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天使讀完聖旨,劉墉朝北叩頭,謝過了聖恩,然後立起身來,與段天使見禮罷,一同坐下,說道:「恭喜天使大人奉旨開復原官,可賀可賀,但不知聖駕何時降臨府上,因何生出如此事情?請道其詳。」運松道:「一言難盡,蓋因晚生滴官歸里,設帳餬口,使子侄等負販幫助。葉振聲欲報父仇,獨據一方,謀為不軌,致有設稅廠私怞,刻剝小民。舍侄不服其怞,遭其毒打,適仁聖天子問起情由,……」原原委委,如此這般,從頭至尾面述一番。劉墉聞言道:「怪不得天顏動怒,原來葉振聲如此橫行,所謂有其父,必有其子也。前者他父葉洪基,萬惡不赦,觸怒無顏,幸得聖恩高厚,念彼著有微勞,功臣犯法,只戮其身,而不及妻孥,猶不幸中之大幸也。今振聲不知感激悔過,反欲報仇,真正死有餘辜了。」談罷三人相別各自回衙。
且不言運松回翰林院供職,單言劉墉回到私衙,即刻備下咨文,著值日官速速傳提塘局差官,立刻赴轅領咨文,遞往江南巡撫莊有慕開拆,火速前往,不得延誤,致招罪咎。差官領命,即時帶了夾板咨文,趕緊起身,離了京城,直往江南巡撫部院進發,無敢延誤。不一日,行至江蘇省城,立即入城,前到撫院衙中,將文當堂呈遞。莊撫臺見是夾板文書,大驚。急忙拆開一看,方知其故,原來鄒臬臺業已申詳明白。今日又奉諭旨查辦,務要認真辦理,方無負聖心眷顧也。即著巡捕官傳揚州府上來問話,並傳參游都守、四營將官赴轅聽候,適遇鄒臬臺上街請安、陳河道親到稟事,隨後揚州府四營將官均到,陸續一齊跪下道:「不知大人傳喚卑職有何吩咐?乞示其詳。」莊撫臺道:「貴府葉洪基之子振聲,謀為不軌,業已父子同正典刑,家人共陷法網。今因奉到聖旨,查抄家產充公,賞給兵勇,故特著貴府查明葉氏田地家產,該有若干?列明清單驗看。」揚州府領命,查封葉宅去了。
莊撫臺又對按察道:「貴司調兵救駕,大悅聖心,現奉上諭,鄒文盛著賞加頭品頂戴,在任遇缺即補布政使司布政使;陳祥著補授江南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馮忠著以副將盡先補用,並賞戴花翎;陳標著以參將儘先補用,並賞戴花翎,周江著以游府遇缺即補,並賞戴花翎;李文劊著以都司遇缺即補,並賞戴花翎。其餘隨徵兵勇均著有微勞,著每名加思賞給糧餉銀一個月,即在葉氏家產內報銷可也。至於段玉此次拚命向前沖圍取救,大有功勞,惟他自行呈明,不願出任,著加恩賜給五品藍翎,衣頂榮身,以獎其忠勤工事之心。各官領受皇封巨典,隨著莊撫院朝北行禮,望闕叩頭,謝過聖恩,然後備各稟辭回署。莊有慕尼各事辦妥,即令稟啟房做下文書,復部銷差不提。
且說浙江省金華府有一客商,姓李名慕義,系廣東廣州府番昌縣人氏。因攜資來此金華貿易,歷二十餘年,手上頗有餘資,娶過一妻一妾,生下一子一女。且其人仗義疏財,樂善好施,濟困扶危,憐貧惜老,如有義舉,雖耗破千金,並無吝色,因此士大夫俱重其名,婦人子女皆識其面。其名日噪,其望日隆。忽一日,自思到此貿易多年,雖然各行均能獲利,惟是人生在世,歲月無多,光陰易逝,歲月難留,若不謀些大事業,如何能出色?現有洋商招人承充,不如獨自幹了,或者藉此發積二三十萬,亦可束裝歸里,老隱林泉,以享暮年之福,豈非勝此遠別家鄉,離宗拋祖?況古語有云:「發達不還鄉,有如錦衣夜行。」此言自己身榮,人不能見,真乃警世良言也。斯時李慕義想到高興之處,不覺雄心勃勃,恨不得一刻就成,免被別人兜手,枉費了一片心機。隨即托平日最知己的朋友前往說情,又親自具稟陳說身家清凈,情願充當洋貨商頭。關官準了呈詞,立即飭縣查明稟覆,均保家資豐厚,人品忠誠,即刻懸牌出示,準其充作洋商,並諭各行戶,一體遵照辦理。所謂世上無難事,只怕用心人。李慕義日思夜想,左求右托,畢竟被他作成了。今日奉到札諭開辦,自然歡喜異常,十分得意,以為富貴二字,指日可待。當日有姻親戚誼,鄉宦官紳,行商等眾,前來道喜恭賀。正是車馬盈門,李慕義只得擺酒招呼,足足忙了十多天,方才事竣。況洋商系與官商交處,自然是另一番景象,出入威嚴,不能盡述。
誰料李慕義時運不齊,命途多蹇。自承充洋商之後,各港洋貨一概滯銷,日往月來,只有入口洋貨,並無承辦出口。不上兩年,越積越多,又無價值,左右思維,只得賤價而沽,反缺去本銀數十萬。李慕義見此情形,心中快快不樂,自付現時僅做了兩年,折去數十萬,目下尚可支援,若再做二三年,仍系如此光景,那時恐怕傾家未能償還,豈不反害了自己?思想起來,不禁心寒膽落,悔恨不已。誰是現下雖耗金多,各要設法脫身,方可免了後患。正在胡思亂想,忽見門子入報:「張員外駕到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