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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松江府留仙市,有個文武雙全之人,姓許名英,生得唇紅齒白,相貌超群。文比江都,武如呂布,六韜三略,無所不精,諸子百家,無所不曉。性好結交天下英豪,未逢知己。慷慨好施,家財百萬。後來父母亡過,把那家資漸次用得乾淨。有錢時有人相識,及至窮了,向親朋借一毫不得。無可奈何,只得將產業變盡了,正合著俗語云:
世人結交須黃金,黃金不多交不深。
縱令言語暫相許,終是悠悠行路人。
那許英挨窮不過,只得在留仙市關帝廟前,擺賣武藝,引動看的人如蟻隊一般圍住,他便硬起頭皮言道:「列位請了,某因生平惟好揮霍,把父母遺下家資,盡用去了。只得在此弄槍刀拳棍,列位看了指教,萬望勿取笑是幸。」說了雙刀舞動起來,好似冬天下雪一般,初時還見他有層有次,後來他舞得一堆雪花,滾來滾去,甚是好看。把刀舞完,復又將棍弄起來,但見他將棍打得:
上打雪花蓋頂,下打老樹盤根。左打金龍出海,右打猛虎離山。前打
金雞獨立,后打美人佩劍。左插花,右插花,金較剪,玉搔釵。或則將軍
捧印,或則美人照鏡。有風吹落葉之勢,鬼泣神驚之技。真是武藝無雙,
人才絕品。
看的人齊聲喝彩,也有贈綢緞,也有贈錢的。若別人賣武,有此銀錢便可夠用,惟許英是有錢的子弟,使用慣的,故嫌他打採的少,便道:「小弟尚有拳腳未使,欲再與諸君共看,無奈諸君要看工夫,不想出錢,故小弟無心弄了。」
旁邊一人,姓常名惡,因他是個惡棍,行為無賴,故地頭上叫常惡,他即大喝道:「看爾這人賣武,往別處的為是,但本地自己地方,嫌打采微少,豈有此理。我知你是一個舊家子弟,今窮了,清茶淡飯也就罷了,尚作此模樣,快收了會罷。」惱得許英面紅耳赤,大喝道:「老子在此耍工夫,應該來問候,尚敢得罪於我,就不收,爾便怎樣?」常惡道:「爾不收,我就要打爾一大拳。」二人爾言我語,相打起來,常惡怎能敵得過許英一個賣拳的人,只得敗走去了。許英一路追趕,正遇著天子與日清二人,偶游至此,見他二人撞來,急上前將二人擋住,便道:「二位壯士少停,何必定要相打,是何原故請道其詳。」
許英把上項事說了一遍,天子聞言,便將常惡喝退。即與許英、日清同到酒樓坐下,即叫酒保排上酒菜,許英道:「小弟子到廟前收了,再來奉陪。」日清跟到關王廟前,幫他收了雜物,遂同至酒樓。許英問道:「請問二位高姓大名?」天子道:「吾姓高名天賜,北京人氏,與舍親週日清到此探友,路過此地。見足下如斯英雄,何不去考求功名,上與國家出力,何必在此拋頭露面,請問貴姓大名?」許英道:「某乃市上人氏,姓許名英,家資百萬,只不務生業,專一學習文章書史並武藝工夫,故無出息。且性好使用,把家資用完,雙親又亡,只有我一人,借貸無門,只得在廟前獻醜,遇著二位如此高義,小人相見恨晚也。」天子道:「原來富家之子,偶遭落魄,如足下有意投軍,待我舉薦,未知心下如何?」許英聽罷大喜道:「萬望貴人指引,感恩不忘。」說罷同飲至夜方散。許英跟了天子一同回昌太客棧,安歇一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