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志二人一同大笑道:「宮保乃是一位擎天之柱,所以太后才命宮保統率神機營事務,照料皇上大婚的。況且現在又是八方無事詔書稀的時候,何勞我們三個打仗。」
彭玉麟也大笑一會,又問文廷式道:「我知道道翁,不是曾和敝友徐杏林方伯,在浙江同過事的么,現在可還通訊?」
文廷式見問,不覺露出抱歉之色的答道:「我和他一別數年,真的天天要想寫信,只因上次會試不上,以致無從寫起。」
彭玉麟正待答話,忽見一個家人來報,說是剛才軍機處打發人來通知,說是太后傳旨,明天辰刻召見老爺,彭玉麟點頭答應,文志二人,因見彭玉麟次晨既要應召,自然須得預備預備,便不再坐,告辭而去。
第二天五鼓,彭玉麟即到朝房守候,等得叫起的當口,太后因為彭玉麟確是一位碩果僅存的中興名將,首先慰勞一番。及至提到太和門失火之事,便覺有些不快活起來。彭玉麟奏對道:「皇上大婚,自有百神到來護衛,此乃蓬勃興發之象,很可喜的。」
太后聽了,方才微笑道:「這末你是一員福將,所以咱們要你照料大婚事務。」
彭玉麟免冠叩頭道:「臣謝太后金口,將則不敢辭,福則未必。只有皇上,一過大婚之期,定兆三多之喜。」太后點頭道:「但願能夠如此,大家都好。」
太后說著,又望了彭玉麟一眼道:「你現在的精神還好么?你替咱們也辦了好幾十年的事情了,咱們閑一閑的時候,也得替你找件較為安逸的職務辦辦去。可是還有什麼人才,你得保舉幾個上來,讓咱們好用。」
彭玉麟忙奏陳道:「江西舉子文廷式,就是一位人才。」
太后笑笑道:「此人還是皇上新選妃子的受業師傅,且俟他會試之後再講吧,①餘外還有沒有呢?」
彭玉麟又奏陳道:「還有現充四川全省營務處的徐春榮,素隨督臣劉秉璋辦理軍務,也是一位封疆之材。」
那知彭玉麟的一個材字,猶未離嘴,已見太后陡然大變其色的發話道:「你怎麼也來保舉他起來,咱們從前聽得曾國藩、左宗棠兩個,說他會卜什麼文王卦,本也想用他一用的。后見劉秉璋去做江西巡撫,就奏請派他做江西的全省營務處,一步不能離他,只好緩緩再講。那知道到如今,不是七王爺來說,咱們真的還當他是個好人呢。」
彭玉麟一直聽到此地,不禁在他腹內暗叫一聲不好道:這樣說來,我倒反而害了杏林了。彭玉麟一邊這般在想,一邊就忙不迭的問著太后道:「徐某並沒什麼壞處,太后何以疑他不是好人。」
太后又恨恨的說道:「他在外面,口口聲聲的,在說咱們是滿洲人,你想想瞧,可氣不可氣啦。」
彭玉麟聽了太后這句說話,不禁很詫異的說道:「太后本是滿洲人,徐某這句說話,似乎也不講錯。」
太后道:「光是滿洲人的一句說話,自然沒什麼關係,他的在分咱們滿漢,明明是要想造反啦。」
彭玉麟更不為然的奏答道:「徐某幫著督臣劉秉璋,曾經打過十多年的長毛,他倘要想造反,何必又替國家出力。」太后道:「長毛又是長毛,造反又是造反。他又不是咱們大西后此時自然不料文氏將來要做光緒之忠臣,一聽彭玉麟奏保有才,所以很是許可,及至戊戌政變,文氏去職時,若非瑾珍二妃從中為力,事亦甚險。清朝的老祖宗,為什麼要他來管滿漢不滿漢啦。既是在恨咱們滿洲人,他就有思想明朝之意。」
彭玉麟道:「太后如此說法,莫非聽了什麼人的讒言不成。照老臣的愚見,現在的人才,很是缺乏,莫說此話是否徐某所說,臣還不敢就信。即是他說,似乎也沒什麼歹意。」太后道:「徐某乃是劉秉璋的心腹,又不是你的心腹,你又何必如此幫他。咱們現在要辦皇上大婚的事情,沒有工夫去和這個妄人算帳。」
彭玉麟一嚇道:「難道太后真的還想懲辦徐某不成?」太后道:「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何況咱是一國之主。」
彭玉麟道:「太后放心,老臣愿以身家性命保他。」
太后搖頭道:「此事不是咱們不相信你,只怕你已經為他所蒙。」
彭玉麟只好磕上一個頭道:「先帝在日,曾說老臣和曾國藩、左宗棠三個,尚有知人之明。老臣既蒙先帝獎諭,似乎不致為人所蒙。太后若是信臣,就是不用徐某,也請勿以亂臣賊子之名加他。若不信臣,臣愿同著徐某一齊領罪。」太后聽了一愕,略過一會,方才說道:「此是小事,你且下去辦理照料大婚之事。因為同治皇上大婚的妝奩,後來照單一點,少了二三十件啦。」
彭玉麟聽說,只好磕頭退出,一到朝房,正遇仁和王文韶,善化瞿鴻兩個,剛從軍機處散值出來,大家寒暄幾句,王文韶先問彭玉麟道:「雪翁今天奏對很久,太后講些什麼?」彭玉麟老實相告。
瞿鴻太息道:「徐杏林方伯,還是我的老譜兄。我去年放四川學差的當口,就知道松藩臺與岐將軍兩個,很在和他作對,在我們這位老譜兄之意,早就想辭差歸隱的了,無奈劉仲良因他辦熟了手,確實不能離他。」
王文韶介面道:「我們這位敝同鄉,他在我們本省做了好幾年的營務處,據小兒輩的來稟,說他極能辦事,何以太后有此諭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