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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晚上,曾國藩獨自巡城,到了西門,正是洪宣嬌的駐軍所在。曾國藩忙向宣嬌的軍中一瞧,不覺咋舌起來道:「如此軍容,怎麼竟出女人手裡。」
那時的塔齊布,也是奉派守禦西城。一見曾國藩在贊敵人,自己很沒面子,便上一個條陳道:「敵軍一連攻打我們十多天了。標下冷眼瞧著,這班女兵,似乎已有一些疲倦之態。標下想於此刻,放下吊橋,衝入敵營,殺她們的一個不備。倘有疏慮,愿受軍令。」
曾國藩聽說,也就點首允準。
塔齊布見了大喜,馬上督率所部,放下吊橋,悄悄地殺到宣嬌營前。哪知尚未站定,忽聽得陡的一聲信炮,一分鐘不到的工夫,已見左有洪宣嬌殺出,右有韋昌輝殺出,頓時就把塔齊布這人圍在覈心。
原來錢江和李秀成二人,早已料到官兵素無紀律,一見女兵,縱無奸瀅之心,卻有艷羨之意。兵心一懈,自然要減勇氣不少。所以他們主張女兵先行,以懈官兵。然後又命韋昌輝、羅大綱、賴漢英、陳玉成四人,扮作女兵模樣,隨後追上,暗入洪蕭軍中,官兵方面,決不能夠防到。
誰知偏偏遇見這個塔齊布的眼睛最尖,早已被瞧破機關。但是塔齊布雖能瞧破機關,可是已被她們圍在覈心,當時只好拚命廝殺。
曾國藩站在城上瞧得清楚,恐怕塔齊布寡不敵眾,忙命旗牌飛速的調到羅澤南一軍,出城接應。他自己也在後面督陣。
不防那個洪宣嬌的一雙眼睛,也有塔齊布的一般尖法。一見曾國藩這人,已下城樓督陣,她急丟下塔齊布這邊,一馬捎到曾國藩面前,拚命撲去,要想趁此活擒到手,替她的漢子報仇。可巧那時曾國藩的身邊,又沒甚麼貼身將官,只得轉身就逃,宣嬌如何肯放。
曾國藩正在間不容髮之際,忽見一個少年小兵,陡的大吼一聲,飛奔而上,單將他一個救回城去。當時塔齊布和羅澤南兩個,一怕主將有失,二因敵軍有備,便不戀戰,只好就此一同收兵回城。等得連連放下吊橋,還見那些女兵,一邊奮力追趕,一邊拍掌叫罵。他們也不再管這些,單是急急忙忙的想去問慰他們主將。及至走到,忽見曾國藩卻和一個少年小兵,並立談話,不禁一愣。
他們二人猶未開口,已見曾國藩指著那個少年小兵,對著他們皺了雙眉的說道:「方纔沒有此人奮身救我,此時早被那個女賊活活捉去,那兒還會再和你們相見。此人有才如此,我竟沒有知人之明,使他屈作小卒,有愧多矣。」
羅塔二人忙問那人姓名,方知叫做張玉良,現充中軍之中的一個小兵。正待獎勵幾聲的當口,又見張亮基、胡林翼,以及合城的大小文武官員,紛紛而至,都來問候曾國藩了。他們二人,只好暫時退下。等得張胡二人慰問曾國藩之後,又將張玉良這人拔升省防統帶。
張玉良謝了退去,他們方才上去對著曾國藩謝了保護不周之罪。曾國藩方始又對張胡曾三個說道:「今天晚上的去攻賊營,本也不過出之連日困守孤城的悶氣而已。得手與否,無關正事。最要緊的是,各省援軍能夠早到才好。否則單單這一股女賊,已沒善法對付;倘若賊人的大軍隨後到來,這個孤城,恐怕難守;即使能守,各軍的糧路已斷,究取何法,接濟軍民之食,三位大人,想有主張。」
張亮基先答話道:「糧草一事,我正和一班巨紳商酌,這兩天之內,還不礙事。但是援兵不能即至,倒是一樁難題。」
張亮基剛剛說到此處,忽探子報來,說是洪秀全已率水陸兩路大軍,殺奔前來。
曾國藩將手一揮,先命探子退去。忙和張亮基、胡林翼二人商議道:「賊軍既用水師,倒被他們佔了先著。這樣看來,賊軍之中,必有能人。現在我們只有一面誓死守城,一面從速籌款,趕造船隻,以御水賊。」
胡林翼介面道:「若造船隻,這筆費用,非同小可。中丞既要先顧籌措軍糧,又要再籌造船之費,怎麼禁得起這個雙管俱下。要末還是募捐,有點希望。」
張曾二人聽說,甚以為然。
其時天已大亮,大家只好暫時各散。
這末洪秀全的水陸兩路大兵,怎麼來得如此神速的呢?內中卻有一層道理。原來那天洪秀全同著大眾進了衡州城之後,見著蕭朝貴的那個無頭屍身,個個人跟著洪錢李等人,復又大哭一場。棺殮既畢,即遵洪氏的教旨,用過火葬。錢江卻於此時,先與李秀成暗中商量一下,便來對著洪秀全說道:「我與秀成二人之意,湖南也非軍事必爭的所在。我們只有趕緊率了水陸兩路人馬,即向長沙殺去,能夠就此得手,固是好的,否則另有別計。」
秀全忙問怎麼別計,錢江便與秀全如此如此、這般這般的咬上一會耳朵。秀全聽畢,自然大喜。
第二天黎明,錢江便同洪秀全率著大軍,即向長沙進發。沿途也沒阻礙,到達之後,即與兩路女軍,會合一起。秀全一面分兵四出掠地搶糧,一面日夜圍攻省城,這樣的又攻了一個多月。那座孤城,竟被曾國藩督同羅楊塔曾四個,居然守得鐵桶一般,毫沒一絲破綻可擊。洪秀全至此,便有些不耐煩起來了。他就傳下一個令,說是誰能首先攻入長沙,即作長沙之主。當時手下諸將,一見這個命令,個個都想作此長沙之主,無不拚命攻打,內中尤以洪宣嬌,要報夫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