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謝太傅問諸子侄:「子弟亦何預人事,而正欲使其佳?」諸人莫有言者,車騎答曰:「譬如芝蘭玉樹,欲使其生於階庭耳。」
93道壹道人好整飾音辭,從都下還東山,經吳中。已而會雪下,未甚寒,諸道人問在道所經。壹公曰:「風霜固所不論,乃先集其慘澹;郊邑正自飄瞥,林岫便已浩然。」
94張天錫為涼州刺史,稱制四隅。既為苻堅所禽,用為侍中。後於壽陽俱敗,至都,為孝武所器。每入言論,無不竟日。頗有嫉己者,于坐問張:「北方何物可貴?」張曰:「桑椹甘香,鴟□(號鳥)革響,淳酪養性,人無嫉心。」
95顧長康拜桓宣武墓,作詩云:「山崩溟海竭,魚鳥將何依!」人問之曰:「卿憑重桓乃爾,哭之狀其可見乎?」顧曰:「鼻如廣莫長風,眼如懸河決溜。」或曰:「聲如震雷破山,淚如傾河注海。」
96毛伯成既負其才氣,常稱:「寧為蘭摧玉折,不作蕭敷艾榮。」
97范寧作豫章,八日請佛有板,眾僧疑,或欲作答。有小沙彌在坐末,曰:「世尊默然,則為許可。」眾從其義。
98司馬太傅齋中夜坐,于時天月明淨,都無纖翳,太傅歎為佳。謝景重在坐,答曰:「意謂乃不如微雲點綴。」太傅因戲謝曰:「卿居心不靜,乃復強欲滓穢太清邪?」
99王中郎甚愛張天錫,問之曰:「卿觀過江諸人,經緯江左軌轍,有何偉異?後來之彥,復何如中原?」張曰:「研求幽邃,自王、何以還;因時修制,荀、樂之風。」王曰:「卿知見有餘,何故為苻堅所制?」答曰:「陽消陰息,故天步屯蹇,否剝成象,豈足多譏?」
100謝景重女適王孝伯兒,二門公甚相愛美。謝為太傅長史,被彈;王即取作長史,帶晉陵郡。太傅已構嫌孝伯,不欲使其得謝,還取作諮議,外示縶維,而實以乖間之。及孝伯敗後,太傅繞東府城行散,僚屬悉在南門,要望候拜。時謂謝曰:「王寧異謀,雲是卿為其計。」謝曾無懼色,斂笏對曰:「樂彥輔有言:『豈以五男易一女?』」太傅善其對,因舉酒勸之曰:「故自佳,故自佳。」
101桓玄義興還後,見司馬太傅,太傅已醉,坐上多客。問人云:「桓溫來欲作賊,如何?」桓玄伏不得起。謝景重時為長史,舉板答曰:「故宣武公黜昏暗,登聖明,功超伊、霍,紛紜此議,裁之聖鑒。」太傅曰:「我知,我知。」即舉酒云:「桓義興,勸卿酒!」桓出謝過。
102宣武移鎮南州,制街衢平直。人謂王東亭曰:「丞相初營建康,無所因承,而制置紆曲,方此為劣。」東亭曰:「此丞相乃所以為巧。江左地促,不如中國。若使阡陌條暢,則一覽而盡,故紆餘委曲,若不可測。」
103桓玄詣殷荊州,殷在妾房晝眠,左右辭不之通。桓後言及此事,殷云:「初不眠,縱有此,豈不有賢賢易色也!」
104桓玄問羊孚:「何以共重吳聲?」羊曰:「當以其妖而浮。」
105謝混問羊孚:「何以器舉瑚璉?」羊曰:「故當以為接神之器。」
106桓玄既篡位後,禦床微陷,群臣失色。侍中殷仲文進曰:「當由聖德淵重,厚地所以不能載。」時人善之。
107桓玄既篡位,將改置直館,問左右:「虎賁中郎省應在何處?」有人答曰:「無省。」當時殊忤旨。問:「何以知無?」答曰:「潘岳秋興賦敘曰:『余兼虎賁中郎將,寓直散騎之省。』」玄咨嗟稱善。
108謝靈運好戴曲柄笠,孔隱士謂曰:「卿欲希心高遠,何不能遺曲蓋之貌?」謝答曰:「將不畏影者,未能忘懷。」
政事第三
1陳仲弓為太丘長,時吏有詐稱母病求假。事覺,收之,令吏殺焉。主簿請付獄考眾奸,仲弓曰:「欺君不忠,病母不孝,不忠不孝,其醉莫大。考求眾奸,豈復過此?」
2陳仲弓為太丘長,有劫賊殺財主者,捕之。未至發所,道聞民有在草不起子者,回車往治之。主簿曰:「賊大,宜先按討。」仲弓曰:「盜殺財主,何如骨肉相殘?」
3陳元方年十一時,候袁公。袁公問曰:「賢家君在太丘,遠近稱之,何所履行?」元方曰:「老父在太丘,強者綏之以德,弱者撫之以仁,恣其所安,久而益敬。」袁公曰:「孤往者嘗為鄴令,正行此事。不知卿家君法孤,孤法卿父?」元方曰:「周公、孔子,異世而出,周旋動靜,萬里如一。周公不師孔子,孔子亦不師周公。」
4賀太傅作吳郡,初不出門,吳中諸強族輕之,乃題府門云:「會稽鷄,不能啼。」賀聞,故出行,至門反顧,索筆足之曰:「不可啼,殺吳兒。」於是至諸屯邸,檢校諸顧、陸役使官兵及藏逋亡,悉以事言上,罪者甚眾。陸抗時為江陵都督,故下請孫皓,然後得釋。
5山公以器重朝望,年逾七十,猶知管時任。貴勝年少,若和、裴、王之徒,並共言詠。有署閣柱曰:「閣東,有大牛,和嶠鞅,裴楷□(革秋),王濟剔嬲不得休。」或雲潘尼作之。
6賈充初定律令,與羊祜共咨太傅鄭沖,沖曰:「皋陶嚴明之旨,非仆暗懦所探。」羊曰:「上意欲令小加弘潤。」沖乃粗下意。
7山司徒前後選,殆周遍百官,舉無失才,凡所題目,皆如其言。唯用陸亮,是詔所用,與公意異,爭之不從。亮亦尋為賄敗。
8嵇康被誅後,山公舉康子紹為秘書丞。紹咨公出處,公曰:「為君思之久矣。天地四時,猶有消息,而況人乎?」
9王安期為東海郡。小吏盜池中魚,綱紀推之。王曰:「文王之囿,與眾共之。池魚復何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