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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眾人聽了聖旨,個個歡喜,向十二英雄道賀。只有焦大鵬俯伏在地,說道:「要請老公公代我在萬歲前叩辭,臣已脫凡胎,如野鶴閒雲,久無功名之念了。」張太監道:「這卻不能,十二指揮怎好缺了一個?」徐慶道:「我兄弟伍天熊在九龍山落草,亦是可用之才,我去招來為國家出力。」徐鳴皋道:「這是大妙,我等十二兄弟,只有伍兄弟不在面前。若同為官職,豈不是好極了。焦大哥已成大道,我等不當以兄弟之禮相待,當奉為老師。這不過心中之意,口卻不改,仍叫大哥。大哥不願功名,不可相強,請老公公在萬歲面前代辭,可否以伍天熊代其官職?我等召見時候,亦要奏明。」於是定了行止。張永留宿一宵,款待恭敬。
次日,徐鳴皋、羅季芳、徐慶、一枝梅、狄洪道、楊小舫、周湘帆、包行恭、徐壽、王能、李武十一人,同了張永,動身進京。趙員外等相送出莊,依依不捨。徐鳴皋叫他小心防守趙王莊,又叫馬金標小心防守馬家莊,「若有大事,我等兄弟仍可幫助。」又與焦大鵬執手而別,焦大鵬自同孫大娘、王鳳姑回家去了不提。
且說徐鳴皋等離了趙王莊,同了張永一路行來,到鄱陽湖有官船迎接。張永對徐鳴皋道:「我有個表弟陸松年,在湖東面陸家灣。他有個兒子,是我的乾兒,久不見了。今日不遠,我坐小船去看他,眾位英雄先下大船,暫停一夜,我明日就回。」於是帶一個小太監,一個小箱,箱中有一千兩銀子,還有一副蔭襲官誥,帶去送乾兒的。叫了一個小小兒的瓜皮艇,二人上了小艇,划艇子的一路划去。
不知不覺,天已晚了,只見轉灣抹角都是小港,一望樹木無際,兩岸都是荒僻所在,心中驚疑,向划船的道;「聞說陸家灣離大船泊處不過十五里,怎的還未到?」那划船的把劃鍬一放,走裡面來,笑道:「今日路已三十里了,怎說十五里?此地離陸家灣遠了。你既到此地,卻要聽我老爺制度。」在坐板下底摸出一把板刀來,張太監嚇得魂不附體。未知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三部分
第71回 張太監落水慶重生 陸松年設筵款良友
話說張永同徐鳴皋等一眾英雄到了鄱陽湖,他要順擺攏陸家灣陸松年家,看他乾兒,不料遇見盜船,將他劃至僻靜所在。張永見不是路徑,疑惑起來,便問那船戶道:「怎麼還不到陸家灣麼?」那船戶道:「此地離陸家灣遠了。你既在我船上,卻要聽我的制度。」說著,就在船底下拿出一把板刀,惡狠狠的向張太監說道:「我這裡有個規矩,凡有人上得我船,都算是他晦氣。所有金銀,自不必說,都是要存下來做孝敬的。不論他官紳士賈,除非不上我這船;既上我這船,任他插翅也難飛去。但不過我亦有幾等制度:在我船上的人,那乖巧的,送了我的孝敬,我便請他吃頓餛飩;那不乖巧的,我便請他吃板刀面。這兩件卻是聽人揀的,我不勉強人。」說著,便將板刀在張永面上一晃,道:「你說揀那一件去吃罷?」張永與那小太監,此時已是嚇得魂不附作,只得戰戰兢兢跪在那裡,哀求道:「大王爺若要銀子,我這小箱子內還有一千兩,大王儘管拿去,只求饒我兩個活命就是了。」那船戶道。「饒你性命,可是沒有這個規矩,也從沒有這等便當。既是你哀求,我便給你討個便宜,請你吃頓餛飩罷。」
張永聽了,不知這餛飩是個什麼法兒。你道這餛飩的名色,究竟是怎的呢?原來是凡強盜船上,都有板刀面、餛飩兩件名目。那板刀面,就將人砍成幾塊,拋在水內,這就喚作板刀面。餛飩是留你一個整屍首,將你綁縛起來,拋下水去,這就喚作餛飩。當下張永不知所以,便問道:「怎麼喚作餛飩?」那船戶道:「我實告訴你,將你整個兒綁縛起來,拋下水去,便喚作餛飩,可是太便宜你了。」張永聽說,這一嚇已是昏了過去,那個小太監更加害怕,只在那裡跪求饒命。那船戶那裡肯聽,便取了兩根繩索,先將張永綁縛起來,向水內一丟;又來將這小太監綁起,也向水內一放。他便將那只小箱子收藏起來,欸乃一聲,登時將船開往別處去了,我且不表。
再說張永與那小太監自下了水,不知不覺,直望下流淌下來。也是張永命不該絶,徐鳴皋等人的大船卻泊在下流頭。那船戶卻在上流將他放下水去,張永在水內就順着下流,一路淌了下來。直到天明,又淌至徐鳴皋等人泊船的所在。卻好一枝梅在船頭上小溺,忽見上流淌下一個人來,一枝梅便喊船戶道:「艄公,你們快起來。上流淌下一個人來了,你們快將他撈起,看看是活的還是死的。如果還救得活,趕緊取些薑湯,將他救過來;如果死的,也可買具棺材收殮他。」船戶聽說,立刻都執起來,七手八腳,在湖裡將那人撈起,濕淋淋的放在船頭上。一枝梅近前一看,忽然哎呀一聲:「這是怎麼說?為何張老公公被人家綁縛住了,拋下水去,難道那陸家灣那個陸松年將他害了不成?」復又想道;「這斷不是陸松年害的,一定那只小瓜皮艇是個強盜船了。」當下便命船戶將繩索解下,立刻煨了些薑湯來,灌了下去,又將他翻轉身來,在船幫子上擔了一回。好一會,只見他吐了許多水出來,人也慢慢甦醒。此時徐鳴皋早已起來,大家見張永已是甦醒,便將他扶至中艙,徐徐睡下,又命船戶取了些薑湯,給他自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