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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皋說起前事:「眾人避居馬家村馬金標家內。現有楊小舫、包行恭、周湘帆三位兄弟陷于藩邸,小侄欲想劫救,昨夜私入王府,那知準備甚嚴,無從入內,只盜得妻疏書信在此。後被鄴賊追趕至此,卻與老師相會。」鷦寄生道:「寧藩凶焰未衰,氣數未絶,一時不能下手。小舫等雖被拘囚,諒無妨礙。余七妖術利害,須待四兄到來,方可收伏他們。」鳴皋道:「余七何人?」鷦寄生道:「人稱他余半仙,乃白蓮教之首有撒豆成兵之術,移山倒海之能。他有個妹子叫做余秀英,尤其利害能詛咒傷人之法,又將穢物煉成百萬鋼針,名萬弩陳。隨你道術高妙,遇即傷身,神仙也都害怕,故此我等所慮者在此。若待四兄傀儡生到來,他有旋轉乾坤之力,輓回造化之能,正能克邪,方可成就。」看官,後來寧王造反,王守仁執掌總制三邊都御史,拜帥征剿,余半仙兄妹二人,用釘頭七箭書之遺法,要拜死王守仁。幸得草上飛焦大鵬盜出草人,保了性命,此是後話。
當時徐鳴皋聽了鷦寄生之言,獃了半晌,說道:「他們有如此邪術,如何救得三家兄弟出來?」鷦寄生道:「吉人自有天相,你且放心。你的大師伯玄貞子,他精通數術,能知未來之事。前日同令師海鷗子到南海去,與我路遇,敘談半日,言及你們十二俠士義結金蘭,後來剿滅宸濠,全仗你十二人之力。如此看來,他三人決無妨礙。」鳴皋、一枝梅聽了,方纔放心。三人重新並在一桌上,開懷暢飲。徐鳴皋講起前事,鷦寄生十分器重,讚歎一回。
一枝梅喚過酒保,會了錢鈔,三人緩緩而行。一路上講那豪傑的做事,望馬家村來。卻又不走原路,大圈轉要繞去南昌城而走,約有百餘里路程。方纔出店門時節,已有申牌時候,走不上三十里,只見金烏西墜,玉兔東昇。鳴皋道:「若得那裡借宿一宵也好。」一枝梅指着道:「這邊不是村莊來了?」鳴皋定睛一看,遠遠望見一帶樹林裡頭縷縷炊煙,便道:「果然那裡是個村落。」三人兜轉曲折,來到那裡,卻是個大大的村莊,約有二三百家人家,也有許多鄉店、茶坊、酒肆,頗形熱閙,房舍亦甚華麗,像個殷富的所在。只是每家門前,各插一面白旗,並刀槍之類,排列兩旁。店內的人都是短衣窄袖,好似等待廝殺的模樣。三人看了,心中疑惑,暗想地近省城,況且藩邸重兵屯紮,豈有強盜到來,卻如此防備?便到一家酒店裡來。鳴皋便叫酒保到來,說道:「我們路過此地,欲在寶店借宿一宵。先把酒飯來吃,明日一併償價。」酒保道:「小店盡有潔淨床榻,上好的汾酒,各樣小吃全備,客官只管點菜便了。」鷦寄生道:「不用點菜,把好的拿來,做些薄餅充饑。」酒保答應一聲,不多時搬到桌上,便與他們斟下三大杯酒。
一枝梅道:「你們這裡準備那旗幟刀槍何用?」酒保道:「客官,你們是遠方人,不知這裡的緣故。我們這個村莊,喚做趙王莊,共有三百餘家人家,二千有餘人口,卻只王、趙二姓。當初只有兩家人家,一姓趙,一姓王。那姓王的無後,送過繼了趙家之子。此地風水極好,財丁兩旺,子孫茂盛,至今遂成了大村莊。故此村中兩姓,尚且趙、王一族。向來太平無事。不料近年來出了一班強盜,聞得村中殷富,時常黑夜搶劫,騷擾居民。因此合莊商議,準備器械刀槍,提防盜賊。若有強徒到來,鳴金為號,齊心殺賊。一處有警,合村救應,協力同心。大家歃血為盟,也有七百餘個壯丁。近來請了二位教師,一個叫做獨眼龍楊挺,善用一條鐵棍,曾把那山角嘴打下一大塊來。他專教人練硬工夫,癩團經、龍吞工,利害不過的。一個叫做雙刀將殷壽,善用兩把柳葉雙刀,使發了水都潑不進去。他專練的是內工。二人時常比試耍子,那獨眼龍雖勇,卻每每輸在他手裡。那二人是江湖上有名的殷、楊二將,這裡村中的族長趙員外聘請了來,保護村莊,並教習村內壯丁武藝。因此近來軍威大盛,整頓得如火如錦。前月一班強盜到來,被我們殺得片甲不回,如今安靜得多了,諒他們不敢再來的了。」鳴皋道:「豈有此理。這裡地近省垣,況有寧藩軍兵屯紮,如何容那強盜猖獗?你們不會去稟報的麼?」酒保道:「噯,就是這個不好。」正要說下去,只見那櫃檯裡坐著個老者,喝住道;「你不去照顧生意,只管嚕裡嚕囌,算甚麼?」那酒保含着羞臉去了。
鳴皋等飲了一回酒,用了面飯,見時候不早,遂到裏邊廂房內來。酒保拿了三床被縟,鋪置停當。三人坐在榻上說說談談,正要安睡,忽聽得一片鑼聲響亮,門外一匹馬飛跑而過,口內只叫:「強盜大夥到來報仇,在西山路進來,離村只有三里了,大家併力殺賊!」一霎時人聲鼎沸,遍處鑼聲。三人忙到庭心,跳上瓦房觀看。月明之下,望見遠遠的一枝兵馬,沿山迤邐而來,約有四五百人,走的走,馬的馬,人銜枚,馬摘鈴,燈火全無,悄悄然過來。那趙王莊上,眾壯丁紛紛站立門外,手中各執刀槍火把,照耀得白日一般。只見兩個教頭手提傢伙,指揮趙員外二個兒子趙文、趙武,並王仁祖、王仁義弟兄二人:「各引壯丁二百,在莊前樹林中埋伏,等待強盜殺入村中,過了一半,截住廝殺,前後夾攻。務要併力向前,不得有誤!」眾人齊聲答應,分門埋伏去了。那楊挺、殷壽,帶領三百餘壯丁,迎上前去。恰好強徒到來,將火把上竹筒抽去,霎時照耀如同白日,發一聲喊,衝將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