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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馬家村眾弟兄早上起身,不見了鳴皋,料想他私入王宮,探聽三人消息,至今不見回來,定然凶多吉少。羅季芳欲進城去打聽,徐慶止住道:「你卻去不得,待我去探個下落。」當下徐慶獨自進城而去。城門上十分緊急,徐慶不敢進城,就在城外打聽。聞得茶坊、酒肆三三兩兩傳說,昨夜有二個奸細私入王宮,行刺未成,盜去金珠無數,鄴大將軍亦被打傷,後來追趕未獲;今日王宮外屯紮十萬雄兵,內外如何嚴備,各城門如何緊急,客寓內如何嚴查,若有容留奸細者,一體同罪,故而今日城中移兵統眾,熱閙紛紛。徐慶道;「我也這般想。或者傳言之訛,少不得就要回來,便知端的。」
不說馬家村眾人猜疑不定,且說一枝梅、徐鳴皋見後面追兵已去,天色漸明,遂緩緩而行。不知不覺這一回兒,直奔了七八十里,前面卻是山路。二人迤邐前行,只見三岔路口樹林上,掛一面尖角小旗。鳴皋道:「二哥,這條路內有酒店在彼,我們腹中饑餓,且去飲一杯酒兒。」一枝梅道:「甚好。」二人便轉灣進去。約有半裡,果見一排草屋。門前挑出酒簾。走到裏邊一看,卻是三間茅屋,雖則山居,倒也收拾得清潔,竹台竹椅,寬大軒豁。裏邊飲酒之人,先兩席在彼。二人揀了一副座頭坐下,酒保擺上二隻杯子,二雙竹著。鳴皋道:「先打兩壺上好汾酒來。可有什麼下酒?」酒保道:「我們出名的好醬牛肉、白斬鷄、醃鴨子,還有肥大蔥椒田鷄,也有蔬菜。」一枝梅道:「每樣切一盤來,有薄餅拿幾十張來。」酒保應聲:「曉得。」便去搬上一桌,擺了七八樣。
二人飲了數杯,見那旁邊一隻台上坐著一人,在彼獨酌。生得形容古怪,相貌威嚴,高顴闊額,落腮鬍子,頭戴逍遙巾,身穿元色道袍,台上放著一口寶劍,將大盞自斟自飲。一枝梅道:「賢弟,此人有些異相,必非等閒之輩。」鳴皋點頭道是。便問:「二哥,你說尋我,究竟怎地?」一枝梅道:「那日我依了李武之言,到了安義山中四處找尋。一連數日,全無蹤跡。忽見一個麗人,與我同行,漸通言語,說是家在前邊不遠。我想深山之內,安得有此艷妝女子,心中早已疑惑。走到前邊,果有一所高大房屋。他便邀我入內,獻茶,眉來眼去,迷惑於我。我便假意周全,問他閥閲。他說父親在時,官居極品,告老林泉,住居此地,單生他一女,小字芳蘭。後來父親去世,家道陵夷。如今存個使女司炊,一個蒼頭應門,其館別無他人,遂要我入贅為婚。我想世間豈有如此易事?心中有些明白,知他莫非山精妖魅。將他面容細看,雖則美麗,卻有一股殺氣。我便將計就計,應允了他。引到樓上,房中陳設華麗異常。少頃,主婢二人下樓去備酒餚。我四面觀看,忽見床頭掛着一條帶子,知是賢弟之物,吃了一驚。暗想此女一定妖精。想你莫非亦被他吃了?只不知什麼精怪。常言道:先下手為強,慢下手遭殃。想定主意,守在房門背後,拔刀伺候。少頃女子進來,被我一刀殺了。只聽豁辣一聲,好似天翻地覆,樓房立時塌倒。我便跳將出來,原來一條極大的蟒蛇,早已身首異處。那婢女、蒼頭逃遁去了。細看那房子,卻是一座墳瑩。我便放起一把火,連房屋一併燒了。後來又尋了兩日,毫無蹤跡。我想你衣履不見,或者未被這妖精傷害,遂即回到南昌。只見周家房屋封閉,細細打聽,方知他三人被禁王府牢中,你們不知去向。故而昨欲去探望他們,設法相救,亦可問你下落。那知難以進去,卻會見了你。你卻究竟在於何處?」鳴皋把遇見芳蘭,與李武失散,被他迷得几乎傷命,後來幸得師伯玄貞子到來,命小僮徐壽相救的話,細細說了一遍。又喚酒保添上兩壺酒來,你一杯,我一杯。講起寧王之事,今後必然嚴備,如何救三位兄弟?一枝梅道:「鄴天慶本領高強,余半仙妖法利害,更兼鐵昂、雷大春等輩相助,看來斷難再去。若要救得三人性命,除非令師等到來。」鳴皋道:「只是沒處去尋他,奈何?」
二人正在說著,忽見旁邊桌上飲酒的鬍子忽然站起身來,將一枝梅、鳴皋二人一把一個,夾頸皮拿住,大笑道:「好,寧王出了萬金重賞,拿捉你們。原來卻在這裡!」鳴皋等嚇得魂不附體。不知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部分
第53回 寧藩府禁軍為盜 趙王莊歃血練兵
卻說弟兄二人在山村酒家對酌談心,忽被那人抓住,吃驚非小。要待掙扎,卻覺四體疲麻,不能用力。鳴皋道:「你當我們是誰?」那個笑道:「你乃各處嚴拿不到的揚州徐鳴皋,他是積案如山的常州一枝梅,想來瞞過我麼?」鳴皋料想隱瞞不過,便把雙眉直豎,虎目圓睜,說道:「你當真要拿我們?」那人把手放了,笑道;「我來拿你做什麼?」二人俱向那人作揖道;「請問豪傑高姓大名,貴鄉何處?」那人道:「老夫到處為家,久忘姓氏,如鷦鷯之寄於一枝,就叫做鷦寄生。」二人聽了,納頭便拜,道:「久聞老師大名,如雷貫耳。今日得拜尊顏,實為萬幸!」鷦寄生雙手扶起,道:「前日遇尊師,因他兄弟們南海有事,不得便來,故此叮囑老夫相助賢契們一臂。」鳴皋聽了,喜出望外,便問:「師父師伯,可要到此?」鷦寄生道:「不過遲早之間,必然一同到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