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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皋吃了一回,腹中飽了。只是天氣甚熱,赤日當空,好似火一般。暗道:「如今往那裡去好?又不知眾弟兄在於何處,不知可曾被他們拿住?別的還可,只是這羅獃子放心不下。」一頭想,一頭伸手向便袋中摸時,叫聲「阿呀!」銀兩都在寓中,身旁並沒分文,身上只有一件貼肉的單衫,便向酒保道:「我來時要緊,忘帶銀兩。別的物件都沒有,單帶得這把單刀,又要做防身器具。沒奈何,權且記在帳上,我回來還你。」酒保道:「咦,我又不認得你姓張名李,家住那裡,知你幾時回來?一頓酒菜,吃上三錢多銀子,若個個像你,我們只好把店門關將起來。」鳴皋是個財主性情,從來不曾聽過這等的話,便道:「依你便怎樣?」酒保道:「沒有銀子,只消押頭就是。」鳴皋道:「也罷,我把這口刀放在你處,回時贖取。」酒保把手搖道;「不行,不行,這把白鐵刀不值一錢銀子,我要他則甚?你卻不把身上紡綢短衫權且擺一擺,明日就要來贖去。過了三天不來,我們小本經紀,要賣了進貨的。」鳴皋聽了又慚又惱。正是龍逢淺水道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弄得進退兩難。只見那婦人開言問道:「客官府上那裡,高姓大名?」鳴皋道:「在下姓王,乃維揚人氏。只因與個朋友同往江西,銀兩都在他身旁。昨日朋友走失了路,故此沒有在身。」酒保哂道:「方纔你說來時匆忙忘記帶了,如今又說在朋友身邊,分明想白吃東西!」鳴皋見他只管冷語相侵,不覺着惱起來,把手掌在桌子上敲了一下,那碗盞都跳將起來,喝道:「我卻來白吃你的!」順手一個巴掌,打得酒保牙齒都落了兩個,捧着臉望外跑。
恰好一個人走進店來,酒保道:「開店的來了!這個人白叫了東西,還要動手打人。」那人聽了,一直走進裏邊。見了鳴皋,納頭便拜,口稱:「徐恩公,幾時到此?」鳴皋細看此人,認得是揚州城隍廟后街的方秀才,喜道:「你卻怎的在此?」那方國才便叫:「阿大的娘,為何你連這恩公都不認識?快來拜見!」巧雲早走到裏邊,向鳴皋拜了四拜,說道:「方纔見伯伯進來,原說有些面善。後來聽他口音,卻像揚州口氣,心上原疑是恩公。只是身上服色不對。我想怎的到此地來?及問起姓名,又是姓王。你若晚來一步,几乎當面錯過。」
國才吩咐酒保快些端整酒飯,只揀好的多買幾樣趕緊燒起來,自己便去燙了一大壺酒,切了一大盤牛肉,來伴鳴皋飲酒。巧雲也在橫頭坐下,夫妻二人慇勤相勸。便問:「恩公怎生到此?」鳴皋便把上手打李文孝以後之事,直說到昨夜寓在太平城北門的旅店,露了風聲,半夜拿捉,以致眾弟兄失散,獨自一個來到此地,細細說了一遍。那酒保已把餚饌燒好,無非魚肉鷄鴨之類,搬了一台。鳴皋問起方國才:「你卻怎的在此間開起酒店來?方纔看見尊嫂,有些面善,再也想不到是你。」國才道:「自從那一日蒙恩公搭救,回到家中,恐怕李家見害,夫妻二個逃出維揚。想起有個從堂叔叔,在此石埭鎮開這酒店,遂投奔到此。我叔叔單只夫婦二人,並無子女,見了十分歡喜,故此安心住下。不料今春老夫婦相繼而亡,我就替頂了他的香煙,抱頭送終,安殮成禮。就開了這爿酒店,到尚有些生意。去年十月,又生了一子。皆出恩公所賜。」三人說了一回,用過了飯,方國才吩咐酒保好生做生意,不可出口傷人,冒犯主顧。便陪了鳴皋到石埭鎮東西遊玩。
這石埭鎮雖是鄉村,卻也熱閙。一邊靠着高山,一邊面臨溪水,清風習習,流水湯湯。走了半日,只見前邊一座酒樓,十分氣概。鳴皋道:「此地卻有若大酒樓。」方國才輓着鳴皋的手,走上樓去,不道弄出事來,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部分
第32回 石埭山強徒作窟 望山樓義士施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