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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大陸散文 - 134 / 1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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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大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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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便只好退回房裡,把滿腔不平和才氣都寫在竹簡上.給後世留寫—部部好文章。但以上兩類人雖有大區別.亦有大相同,他們都熱衷于都市生活,喜歡在人群中出風頭、搶鏡頭。孔子在野外的時間不少,並且也頗受苦難磨煉,但他那輛常由池自己執鞭駕駛的在阡陌間奔馳揚塵的車馬,其轍印是直通城市,且直通話侯的官邸的;孟子一生足跡不出齊稷下、魏大梁和滕文公的衙門:韓非出身韓國貴公子,更是自小在閙市中廝混;墨子呢‧他出身「賤人」,但他也是城市中的手工業者,並且他的主要活動是以城市及諸侯這個背景展開的。另外,這些人還汲汲於從「治於人」變為「治人:並津津于研究如何“治人」。

由此,以上兩類人都是「城市文化」的代表,是熱閙場中的人物。


  

而第三類,除了一些在歷史典籍中忽隱忽現撲朔迷離的隱者外,有大著作大人格且以大背影遮擋後世的,就只有我現在要寫的這位表情古怪的冷嘲大家周先生了。當別人在都市中熱閙得沸反盈天爭執得不可開交時,他獨自遠遠地站在野外冷笑,而當有人注意他時,他又背過身去,直走到江湖的迷蒙中去了,讓我們只有對著他消逝的方向發獃。他是鄉野文化的代表,他的作品充滿野味,且有一種濕漉漉的水的韻味,如遍地鮮花,在晨風中搖曳多姿,儀態萬方,神韻天成。如果說孔、孟、荀、韓的著作中多的是社會意象或概念,充斥着令人生厭的禮呀、仁呀、忠恕呀、戰爭呀、君臣呀的話,那麼他的著作中卻是令人心脾開張的新世界,一派自然的天籟。

這裡生活着的是令人無限景仰的大鵬,怒氣沖沖的擋車的螳螂,自得其樂的斥鼴,以及在河中喝得肚皮溜圓的鼴鼠,這些自然意象構成了他著作中獨特的魅力。他一生沒有在大都市裡混跡過,官也只做到漆園小吏,大概比現在的鄉長還小——並且絶沒有貪污索賄。所以他不但沒有大宗遺產留給兒孫,便是他自己,也窮得向監河侯借糧。監河侯知道這位莊先生借得起還不起,就巧妙地拒絶了。

後來他便只好以打草鞋為生。據他的一位窮同鄉——不過後來發了跡——「一悟萬乘之主而益車百乘」的曹商的話。當曹商從秦王那裡得到一百輛車的賞賜,高塵飛揚地回鄉炫耀于莊子時,他見到的莊子已窮得「槁項黃馘」——脖子乾枯而皴,麵皮削瘦而黃了。不過此時莊子的智慧與幽默還依舊煥發且鋭利無比,使得這位曹商先生反顯齷齪了。

他含蓄而尖刻地譏刺曹商舔了秦王股溝中長膿的痔瘡,這種譏刺後來成廠中國民間譏嘲拍馬者的成語。

莊子的鄉野文化特徵及其挨餓本色,都是先秦其他學子所沒有的。比如孔子,假如他真的「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嘗無誨也」,他也有三干塊臘肉了。所以他能「食不厭精,膾不厭細」,肉要切大小相同的正方形,再加上生薑細細燉爛,這才下箸。而且酒量特大,一般是喝不到失態的地步的。

孟子呢‧帶著他的眾多門徒在齊宣王那裡一面大吃大喝,一面又發「君子遠庖廚」以及「萬物皆備於我」的既清高又瀟灑的言論,齊宜王甚至要給他在國都正中蓋別墅,再用萬鐘谷祿來養他的弟子哩。由此可見,莊子的獨特,挨餓本色村夫家相是其一。

不過這裡得交代——句。莊子並不是沒有城市戶口.不願在城市裡做盲流才做

鄉下的——他本來至少可以到城市開一個鞋店,乾乾個體經濟,說不定還能暴發—一莊子之住鄉下,乃是他死心塌地的選擇。楚王曾派人去請他,說願意以天下相煩,客氣得很,但此時莊子正專心致志地在濮水上釣魚,眼神直盯着水面上閒逸的浮子。沒有理會這飛黃騰達的機遇,冷冷地把使者打發走了。而他自己像個真正自由的野田之龜,弋尾于涂.雖則不如孔孟煊赫與實惠,卻其樂無窮。

他的這種心境實在是人類心靈的花朵,永遠在鄉村野外幽芳獨放,一生不染,誘引着厭倦城市生活的人們。


  
莊子的第二個獨特之處在於,他是先秦諸子中唯一不對帝王說話而對我們這些平常入說話的人。當別人都在對著諸侯不甚耐煩的耳朵喋喋不休地說著如何如何「治人」的時候、莊子轉過身來,懇切而激動地告訴我們如何自救與解脫、

如何在一片混亂中保持心靈的安寧與清淨,如何在醜惡世界中保持住內心的自尊自愛,不為時勢左右而無所適從,喪失本性,以及如何在「無逃乎天地之間」的險惡中”遊刃有餘”地養生,以盡天年。無疑,他是較為親切的。呂思勉《先秦學術概論》說莊子哲學「專在破執」,可謂一語道破,很多我們執著不放孜孜以求的所謂價值,到底對我們心靈有什麼好處呢‧「破執」後來是佛教的特色,難怪《莊子》一書被後世的道教徒稱為《南華真經》而與佛教抗衡呢。



莊子也寂寞。他和名聲赫赫的孟軻是同時代人,並且兩人還有共同的朋友(比如梁惠王),但孟子的著作中沒有提到莊子,莊子也沒有提到孟子,可見他與世隔絶得多麼嚴重。我是常常為此感到遺憾的,老子與孔子據說是相見過的,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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