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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史 - 333 / 3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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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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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祁曰:「金自南渡之後,為宰執者往往無恢復之謀,臨事相習低言緩語,互相推讓,以為養相體。每有四方災異、民間疾苦,將奏必相謂曰:『恐聖主心困。』事至危處輒罷散,曰『俟再議』,已而復然。或有言當改革者,輒以生事抑之,故所用必擇軟熟無鋒芒易制者用之。每北兵壓境,則君臣相對泣下,或殿上髮長籲而已。兵退,則大張具,會飲黃閣中矣。因循苟且,竟至亡國。又多取渾厚少文者置之台鼎,宣宗嘗責丞相仆散七斤『近來朝廷紀綱安在』?七斤不能對,退謂郎官曰:『上問紀綱安在,汝等自來何嘗使紀綱見我。』故正人君子多不見用,雖用亦未久而遽退也。」祁字京叔,渾源人。

贊曰:劉京叔《歸潛志》與元裕之《壬辰雜編》二書雖微有異同,而金末喪亂之事猶有足征者焉。哀宗北禦,以孤城弱卒托之奴申、阿不二人,可謂難矣。雖然,即墨有安平君,玉壁有韋孝寬,必有以處此。


  

崔立,將陵人,少貧無行,嘗為寺僧負鈸鼓,乘兵亂從上黨公開為都統、提控,積階遙領太原知府。正大初,求入仕。為選曹所駁,每以不至三品為恨。圍城中授安平都尉。天興元年冬十二月,上親出師,授西面元帥。性淫姣,常思亂以快其欲。

藥安國者,管州人,年二十餘,有勇力。嘗為嵐州招撫使,以罪系開封獄,既出,貧無以為食。立將為變,潛結納之,安國健啖,日飽之以魚,遂與之謀。先以家置西城上,事不勝則挈以逃。日與都尉楊善入省中候動靜,佈置已定,召善以早食,殺之。二年正月,遂帥甲卒二百,撞省門而入。二相聞變趨出,立拔劍曰:「京城危困,二公欲如何處之?」二相曰:「事當好議之。」立不顧,麾其黨張信之、孛術魯長哥出省,二相遂遇害。馳往東華門,道遇點檢溫屯阿里,見其衷甲,殺之。即諭百姓曰:「吾為二相閉門無謀,今殺之,為汝一城生靈請命。」眾皆稱快。是日,御史大夫裴滿阿忽帶、諫議大夫左右司郎中烏古孫奴申、左副點檢完顏阿散、奉禦忙哥、講議蒲察琦、戶部尚書完顏珠顆皆死。

立還省中,集百官議所立。立曰:「衛紹王太子從恪,其妹公主在北兵中,可立之。」乃遣其黨韓鐸以太后命往召從恪。須臾入,以太后誥命梁王監國。百官拜舞山呼,從恪受之,遂遣送二相所佩虎符詣速不泬納款。凡除拜皆以監國為辭。立自稱太師、軍馬都元帥、尚書令、鄭王,出入禦乘輿,稱其妻為王妃,弟倚為平章政事,侃為殿前都點檢。其黨孛術魯長哥御史中丞,韓鐸都元帥兼知開封府事,折希顏、藥安國、張軍奴並元帥,師肅左右司郎中,賈良兵部郎中兼右司都事,內府之事皆主之。初,立假安國之勇以濟事,至是復忌之,聞安國納一都尉夫人,數其違約斬之。

壬申,速不泬至青城,立服禦衣,儀衛往見之。大帥喜,飲之酒,立以父事之。既還,悉燒京城樓櫓,火起,大帥大喜,始信其實降也。立托以軍前索隨駕官吏家屬,聚之省中,人自閲之,日亂數人猶若不足。又禁城中嫁娶,有以一女之故殺數人者。未幾,遷梁王及宗室近族皆置宮中,以腹心守之,限其出入。以荊王府為私第,取內府珍玩實之。二月乙酉,以天子袞冕後服上進。又括在城金銀,搜索薰灌,訊掠慘酷,百苦備至。郕國夫人及內侍高佑、京民李民望之屬,皆死杖下。溫屯衛尉親屬八人,不任楚毒,皆自盡。白撒夫人、右丞李蹊妻子皆被掠死。同惡相濟,視人如仇,期于必報而後已。人人竊相謂曰:「攻城之後七八日之中,諸門出葬者開封府計之凡百餘萬人,恨不早預其數而值此不幸也。」立時與其妻入宮,兩宮賜之不可勝計。立因諷太后作書陳天時人事,遣皇乳母招歸德。當時冒進之徒爭援劉齊故事以冀非分者,比肩接武。

四月壬辰,立以兩宮、梁王、荊王及諸宗室皆赴青城,甲午北行,立妻王氏備仗衛送兩宮至開陽門。是日,宮車三十七兩,太后先,中宮次之,妃嬪又次之,宗族男女凡五百餘口,次取三教、醫流、工匠、綉女皆赴北。四月,北兵入城。立時在城外,兵先入其家,取其妻妾寶玉以出,立歸大慟,無如之何。

李琦者,山西人,為都尉,在陳州與粘哥奴申同行省事,陳州變,入京,附崔立妹婿折希顏,娶夾谷元之妻,妻年二十餘,有姿色,立初拘隨駕官之家屬,妻輿病而往,得免。琦娶之後,有言其美者,立欲強之。琦每見立欲奪人妻,必差其夫遠出,一日差琦出京,琦以妻自隨,如是者再三,立遂欲殺琦。琦又數為折希顏所折辱,乃首建殺立之謀。李伯淵者,寶坻人,本安平都尉司千戶,美姿容,深沉有謀,每憤立不道,欲仗義殺之。李賤奴者,燕人,嘗以軍功遙領京兆府判,壬辰冬,車駕東狩,以都尉權東面元帥。立初反,以賤奴舊與敵體,頗貌敬之。數月之後,勢已固,遂視賤奴如部曲然。賤奴積不能平,數出怨言,至是與琦等合。三年六月甲午,傳近境有宋軍,伯淵等陽與立謀備禦之策。翌日晚,伯淵等燒外封丘門以警動立。是夜,立殊不安,一夕百臥起。比明,伯淵等身來約立視火,立從苑秀、折希顏數騎往,諭京城民十五以上、七十以下男子皆詣太廟街點集。既還,行及梳行街,伯淵欲送立還二王府,立辭數四,伯淵必欲親送,立不疑,倉卒中就馬上抱立。立顧曰:「汝欲殺我耶?」伯淵曰:「殺汝何傷。」即出匕首橫刺之,洞而中其手之抱立處,再刺之,立墜馬死。伏兵起,元帥黃摑三合殺苑秀。折希顏後至不知,見立墜馬,謂與人鬥,欲前解之,隨為軍士所斫,被創走梁門外,追斬之。伯淵系立屍馬尾,至內前號于眾曰:「立殺害劫奪,烝淫暴虐,大逆不道,古今無有,當殺之不?」萬口齊應曰:「寸斬之未稱也。」乃梟立首,望承天門祭哀宗。伯淵以下軍民皆慟,或剖其心生啖之。以三屍掛闕前槐樹上,樹忽拔,人謂樹有靈,亦厭其為所污。已而有告立匿宮中珍玩,遂籍其家,以其妻王花兒賜丞相鎮海帳下士。


  

初,立之變也,前護衛蒲鮮石魯負祖宗禦容五,走蔡。前御史中丞蒲察世達、西面元帥把撒合挈其家亦自拔歸蔡。七月己巳,以世達為尚書吏部侍郎,權行六部尚書。世達嘗為左司郎中,同簽樞密院事,充益政院官,皆稱上意。及上幸歸德,遣世達督陳糧運。陳變,世達亦與脅從,尋間道之汴,至是徒往行在,上念其舊,錄用之。左右司官因奏把撒合、石魯亦宜任用,上曰:「世達曲從,非出得已,然朕猶少降資級,以示薄罰。彼撒合掌軍一面,石魯宿衛九重,崔立之變,曾不聞發一矢,束手於人。今雖來歸,待以不死,足以示恩,又安得與世達等?撒合老矣,量用其子可也。石魯但當酬其負禦容之勞。」未幾,以撒合為北門都尉,其子為本軍都統。石魯復充護衛。世達字正夫,泰和三年進士。

論曰:崔立納款,使其封府庫、籍人民以俟大朝之命可也。乘時僭竊,大肆淫虐,征索暴橫,輒以供備大軍為辭,逞欲由己,斂怨歸國,其為罪不容誅矣。而其志方且要求劉豫之事,我大朝豈肯效尤金人者乎!金俘人之主,帝人之臣,百年之後適啟崔立之狂謀,以成青城之烈禍。曾子曰:「戒之戒之,出乎爾者,反乎爾者也。」豈不信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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