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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 下 - 161 / 10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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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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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龜年述祖宗之法為《內治聖鑒》以進。光宗曰:「祖宗家法甚善。」龜年曰:「臣是書大抵為宦官、女謁之防,此曹若見,恐不得數經禦覽。」光宗曰:「不至是。」他日,龜年奏:「臣所居之官,以記注人君言動為職,車駕不過宮問安,如此書者又數十矣,恐非所以示後。」有旨幸玉津園,龜年奏:「不奉三宮,而獨出宴遊,非禮也。」又言:「陛下誤以臣充嘉王府講讀官,正欲臣等教以君臣父子之道。臣聞有身教,有言教,陛下以身教,臣以言教者也,言豈若身之切哉。」

紹熙五年五月,壽皇不豫,疾浸革,龜年連三疏請對,不獲命。屬上視朝,龜年不離班位,伏地扣額久不已,血漬鶖甓。光宗曰:「素知卿忠直,欲何言?」龜年奏:「今日無大於不過宮。」光宗曰:「須用去。」龜年言:「陛下屢許臣,一入宮則又不然。內外不通,臣實痛心。」同知樞密院余端禮曰:「扣額龍墀,曲致忠懇,臣子至此,為得已邪?」上云:「知之。」


  

孝宗崩,寧宗受禪,是夕召對,寧宗蹙額云:「前但聞建儲之義,豈知遽踐大位,泣辭不獲,至今震悸。」龜年奏:「此乃宗祏所繫,陛下安得辭,今日但當盡人子事親之誠而已。」因擬起居札子,乞日進一通。又與翊善黃裳同奏往朝南內,因定過宮之禮,乞先一日入奏,率百官恭謝。寧宗朝泰安宮,至則寢門已閉,拜表而退。

時議欲別建泰安宮,而光宗無徙宮之意。龜年言:「古人披荊棘立朝廷,尚可布政出令,況重華一宮豈為不足哉?陛下居狹處,太上居寬處,天下之人必有諒陛下之心者。」於是宮不果建。遷中書舍人。劉慶祖已帶遙郡承宣使,而以太上隨龍人落階官,龜年繳奏,寧宗批:「可與書行。」龜年奏:「臣非為慶祖惜此一官,為朝廷惜此一門耳。夫‘可與書行’,近世弊令也,使其可行,臣即書矣,使不可行,豈敢因再令而遂書哉?」寧宗嘗謂:「退朝無事,恐自怠惰,非多讀書不可。」龜年奏:「人君之學與書生異,惟能虛心受諫,遷善改過,乃聖學中第一事,豈在多哉!」

一日,御筆書朱熹、黃裳、陳傅良、彭龜年、黃由、沈有開、李巘、京鏜、黃艾、鄧馹十人姓名示龜年云:「十人可充講官否?」龜年對曰:「陛下若招來一世之傑如朱熹輩,方厭人望,不可專以潛邸學官為之。」尋除侍講,遷吏部侍郎,升兼侍讀。龜年知事勢將變,會暴雨震雷,因極陳小人竊權、號令不時之弊。遣充金國弔祭接送伴使。

初,朱熹與龜年約共論韓侂冑之奸,會龜年護客,熹以上疏見絀,龜年聞之,附奏云:「始臣約熹同論此事。今熹既罷,臣宜並斥。」不報。迨歸,見侂冑用事,權勢重於宰相,於是條數其奸,謂:「進退大臣,更易言官,皆初政最關大體者。大臣或不能知,而侂冑知之,假托聲勢,竊弄威福,不去必為後患。」上覽奏甚駭,曰:「侂冑朕之肺腑,信而不疑,不謂如此。」批下中書,予侂冑祠,已乃復入。

龜年上疏求去,詔侂冑與內祠,龜年與郡,以煥章閣待制知江陵府、湖北安撫使。龜年丐祠,慶元二年,以呂棐言落職;已而追三官,勒停。嘉泰元年,復元官。起知贛州,以疾辭,除集英殿修撰、提舉沖佑觀。開禧二年,以待制寶謨閣致仕,卒。

龜年學識正大,議論簡直,善惡是非,辨析甚嚴,其愛君憂國之忱,先見之識,敢言之氣,皆人所難。晚既投閒,悠然自得,幾微不見于顏面。自偽學有禁,士大夫鮮不變者,龜年于關、洛書益加涵泳,扁所居曰止堂,著《止堂訓蒙》,蓋始終特立者也。聞蘇師旦建節,曰:「此韓氏之陽虎,其禍韓氏必矣。」及聞用兵,曰:「禍其在此乎?」所著書有《經解》、《祭儀》、《五致錄》、奏議、外製。

侂冑誅,林大中、樓錀皆白其忠,寧宗詔贈寶謨閣直學士。章穎等請易名,賜謚忠肅。上謂穎等曰:「彭龜年忠鯁可嘉,宜得謚。使人人如此,必能納君於無過之地。」未幾,加贈龍圖閣學士,而擢用其子欽。

黃裳,字文叔,隆慶府普成人。少穎異,能屬文。登乾道五年進士第,調巴州通江尉。益務進學,文詞迥出流輩,人見之曰:「非復前日文叔矣。」

時蜀中餉師,名為和糴,實則取民。裳賦《漢中行》,諷總領李蘩,蘩為罷糴,民便之。改興元府錄事參軍。以四川制置使留正薦,召對,論蜀兵民大計。遷國子博士,以母喪去。宰相進擬他官,上問裳安在,賜錢七十萬。除喪,復召。


  
時光宗登極,裳進對,謂:「中興規模與守成不同,出攻入守,當據利便之勢,不可不定行都。富國強兵,當求功利之實,不可不課吏治。捍內禦外,當有緩急之備,不可不立重鎮。」其論行都,以為就便利之勢,莫若建康。其論吏治,謂立品式以課其功,計資考以久其任。其論重鎮,謂自吳至蜀,綿亙萬里,曰漢中,曰襄陽,曰江陵,曰鄂渚,曰京口,當為五鎮,以將相大臣守之,五鎮強則國體重矣。除太學博士,進秘書郎。

遷嘉王府翊善,講《春秋》「王正月」曰:「周之王,即今之帝也。王不能號令諸侯,則王不足為王;帝不能統禦郡鎮,則帝不足為帝。今之郡縣,即古諸侯也。周之王惟不能號令諸侯,故《春秋》必書‘王正月’,所以一諸侯之正朔。今天下境土,比祖宗時不能十之四,然猶跨吳、蜀、荊、廣、閩、越二百州,任吾民者,二百州守也,任吾兵者,九都統也,苟不能統禦,則何以服之?」王曰:「何謂九都統?」裳曰:「唐太宗年十八起義兵,平禍亂。今大王年過之,而國家九都統之說猶有未知,其可不汲汲於學乎?」

他日,王擢用東宮舊人吳端,端詣王謝,王接之中節。裳因講《左氏》「禮有等衰」,問王:「比待吳端得重輕之節,有之乎?」王曰:「有之。」裳曰:「王者之學,正當見諸行事。今王臨事有區別,是得等衰之義矣。」王意益向學。於是作八圖以獻:曰太極,曰三才本性,曰皇帝王伯學術,曰九流學術,曰天文,曰地理,曰帝王紹運,以百官終焉,各述大旨陳之。每進言曰:「為學之道,當體之以心。王宜以心為嚴師,於心有一毫不安者,不可為也。」且引前代危亡之事以為儆戒。王謂人曰:「黃翊善之言,人所難堪,惟我能受之。」他日,王過重華宮,壽皇問所讀書,王舉以對,壽皇曰:「數不太多乎?」王曰:「講官訓說明白,忱心樂之,不知其多也。」壽皇曰:「黃翊善至誠,所講須諦聽之。」

裳久侍王邸,每歲誕節,則陳詩以寓諷。初嘗制渾天儀、輿地圖,侑以詩章,欲王觀象則知進學,如天運之不息,披圖則思祖宗境土半陷于異域而未歸。其後又以王所講三經為詩三章以進。王喜,為置酒,手書其詩以賜之。王嘗侍宴宮中,從容為光宗誦《酒誥》,曰:「此黃翊善所教也。」光宗詔勞裳,裳曰:「臣不及朱熹,熹學問四十年,若召置府寮,宜有裨益。」光宗嘉納。裳每勸講,必援古證今,即事明理,凡可以開導王心者,無不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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