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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 下 - 38 / 10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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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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浚在江上,嘗遣其屬呂祉入奏事,所言誇大,鼎每抑之。上謂鼎曰:「他日張浚與卿不和,必呂祉也。」後浚因論事,語意微侵鼎,鼎言:「臣初與浚如兄弟,因呂祉離間,遂爾睽異。今浚成功,當使展盡底蘊,浚當留,臣當去。」上曰:「俟浚歸議之。」浚嘗奏乞幸建康,而鼎與折彥質請回蹕臨安。暨浚還,乞乘勝攻河南,且罷劉光世軍政。鼎言:「擒豫固易耳,然得河南,能保金人不內侵乎?光世累世為將,無故而罷之,恐人心不安。」浚滋不悅。鼎以觀文殿大學士知紹興府。

七年,上幸建康,罷劉光世,以王德為都統制,酈瓊副之,並聽參謀、兵部尚書呂祉節度制。瓊與德有宿怨,訴于祉,不得直,執祉以全軍降偽齊。浚引咎去位,乃以萬壽觀使兼侍讀召鼎,入對,拜尚書左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樞密使,進四官。上言:「淮西之報初至,執政奏事皆失措,惟朕不為動。」鼎曰:「今見諸將,尤須靜以待之,不然益增其驕蹇之心。」台諫交論淮西無備,鼎曰:「行朝擁兵十萬,敵騎直來,自足抗之,設有他虞,鼎身任其責。」淮西迄無驚。


  

鼎嘗乞降詔安撫淮西,上曰:「俟行遣張浚,朕當下罪己之詔。」鼎言:「浚已落職。」上曰:「浚罪當遠竄。」鼎奏:「浚母老,且有勤王功。」上曰:「功過自不相掩。」已而內批出,浚謫置嶺南,鼎留不下。詰旦,經同列救解,上怒殊未釋,鼎力懇曰:「浚罪不過片策耳。凡人計慮,豈不欲萬全,儻因一失,便置之死地,後有奇謀秘計,誰復敢言者。此事自關朝廷,非獨私浚也。」上意乃解,遂以散官分司,居永州。

鼎既再相,或議其無所施設,鼎聞之曰:「今日之事如人患羸,當靜以養之。若復加攻砭,必傷元氣矣。」金人廢劉豫,鼎遣間招河南守將,壽、亳、陳、蔡之間,往往舉城或率部曲來歸,得精兵萬餘,馬數千。知廬州劉錡亦奏言:「淮北歸正者不絶,度今歲可得四五萬。」上喜曰:「朕常慮江、池數百里備禦空虛,今得此軍可無患矣。」

金人遣使議和,朝論以為不可信,上怒。鼎曰:「陛下于金人有不共戴天之讎,今屈己請和,不憚為之者,以梓宮及母后耳。群臣憤懣之辭,出於愛君,不可以為罪。陛下宜諭之曰:‘講和非吾意,以親故,不得已為之。但得梓宮及母后還,敵雖渝盟,吾無憾焉。’」上從其言,群議遂息。

潘良貴以向子諲奏事久,叱之退。上欲抵良貴罪,常同為之辨,欲並逐同。鼎奏:「子諲雖無罪,而同與良貴不宜逐。」二人竟出。給事中張致遠謂不應以一子諲出二佳士,不書黃,上怒,顧鼎曰:「固知致遠必繳駁。」鼎問:「何也?」上曰:「與諸人善。」蓋已有先入之言,由是不樂於鼎矣。秦檜繼留身奏事,既出,鼎問:「帝何言?」檜曰:「上無他,恐丞相不樂耳。」御筆和州防禦使璩除節鉞,封國公。鼎奏:「建國雖未正名,天下皆知陛下有子,社謖大計也。在今禮數不得不異,所以系人心不使之二三而惑也。」上曰:「姑徐之。」檜後留身,不知所云。

鼎嘗闢和議,與檜意不合,及鼎以爭璩封國事拂上意,檜乘間擠鼎,又薦蕭振為侍御史。振本鼎所引,及入台,劾參知政事劉大中罷之。鼎曰:「振意不在大中也。」振亦謂人曰:「趙丞相不待論,當自為去就。」會殿中侍御史張戒論給事中勾濤,濤言:「戒之擊臣,乃趙鼎意。」因詆鼎結台諫及諸將。上聞益疑,鼎引疾求免,言:「大中持正論,為章惇、蔡京之黨所嫉。臣議論出處與大中同,大中去,臣何可留?」乃以忠武節度使出知紹興府,尋加檢校少傅,改奉國軍節度使。檜率執政往餞其行,鼎不為禮,一揖而去,檜益憾之。

鼎既去,王庶入對,上謂庶曰:「趙鼎兩為相,于國有大功,再贊親征皆能決勝,又鎮撫建康,迴鑾無患,他人所不及也。」先是,王倫使金,從鼎受使指。問禮數,則答以君臣之分已定;問地界,則答以大河為界。二者從事之大者,或不從則已。倫受命而行。至是,倫與金使俱來,以撫諭江南為名,上嘆息謂庶曰:「使五日前得此報,趙鼎豈可去耶?」

初,車駕還臨安,內侍移竹栽入內,鼎見,責之曰:「艮岳花石之擾,皆出汝曹,今欲蹈前轍耶?」因奏其事,上改容謝之。有戶部官進錢入宮者,鼎召至相府切責之。翌日,問上曰:「某人獻錢耶?」上曰:「朕求之也。」鼎奏:「某人不當獻,陛下不當求。」遂出其人與郡。

鼎嘗薦胡寅、魏矼、晏敦復、潘良貴、呂本中、張致遠等數十人分佈朝列。暨再相,奏曰:「今清議所與,如劉大中、胡寅、呂本中、常同、林季仲之流,陛下能用之乎?妒賢長惡,如趙霈、胡世將、周秘、陳公輔之徒,陛下能去之乎?」上為徙世將,而公輔等尋補外。上嘗中批二人付廟堂升擢。鼎奏:「疏遠小臣,陛下何由得其姓名?」上謂:「常同實稱之。」鼎曰:「同知其賢,何不露章薦引?」

始,浚薦秦檜可與共大事,鼎再相亦以為言。然檜機阱深險,外和而中異。浚初求去,有旨召鼎。鼎至越丐祠,檜惡其逼己,徙知泉州,又諷謝祖信論鼎嘗受張邦昌偽命,遂奪節。御史中丞王次翁論鼎治郡廢馳,命提舉洞霄宮。鼎自泉州歸,覆上書言時政,檜忌其復用,諷次翁又論其嘗受偽命,乾沒都督府錢十七萬緡,謫官居興化軍。論者猶不已,移漳州,又責清遠軍節度副使,潮州安置。

在潮五年,杜門謝客,時事不掛口,有問者,但引咎而已。中丞詹大方誣其受賄,屬潮守放編置人移吉陽軍,鼎謝表曰:「白首何歸,悵餘生之無幾,丹心未泯,誓九死以不移。」檜見之曰:「此老倔強猶昔。」


  

在吉陽三年,潛居深處,門人故吏皆不敢通問,惟廣西帥張宗元時饋醪米。檜知之,令本軍月具存亡申。鼎遣人語其子汾曰:「檜必欲殺我。我死,汝曹無患;不爾,禍及一家矣。」先得疾,自書墓中石,記鄉裡及除拜歲月。至是,書銘旌云:「身騎箕尾歸天上,氣作山河壯本朝。」遺言屬其子乞歸葬,遂不食而死,時紹興十七年也,天下聞而悲之。明年,得旨歸葬。孝宗即位,謚忠簡,贈太傅,追封豐國公。高宗祔廟,以鼎配享廟庭,擢用其孫十有二人。

鼎為文渾然天成,凡高宗處分軍國機事,多其視草,有擬奏表疏、雜詩文二百餘篇,號《得全集》,行于世。論中興賢相,以鼎為稱首雲。

論曰:夫謀國用兵之道,有及時乘鋭而可以立功者,有養威持重而後能有為者,二者之設施不同,其為忠一而已。方金人逼二帝北行,宗社失主,宗澤一呼,而河北義旅數十萬眾若響之赴聲,實由澤之忠忱義氣有以風動之,抑斯民目睹君父之陷于涂淖,孰無憤激之心哉。使當其時澤得勇往直前,無或齟齬牽制之,則反二帝,複舊都,特一指顧間耳。黃潛善、汪伯彥嫉能而惎功,使澤不得信其志,發憤而薨,豈不悲哉!

及趙鼎為相,則南北之勢成矣。兩敵之相持,非有灼然可乘之釁,則養吾力以俟時,否則,徒取危困之辱。故鼎之為國,專以固本為先,根本固而後敵可圖、讎可復,此鼎之心也。惜乎一見忌于秦檜,斥逐遠徙,卒賫其志而亡,君子所尤痛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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