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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末,暉領鳳翔節度,未赴鎮,王景崇據城反,命暉為都招討使擊之。延進年十八,屢當軍鋒。景崇平,延進奉捷奏以入,授鳳翔牙內指揮使,領貴州刺史。暉徙宋州,亦從為牙職,改領榮州刺史。睢陽有盜數百,各立酋帥,為民患。延進以父命,領牙兵千餘悉禽戮之,詔書褒美。丁外艱,表求持服。既終喪,周世宗征淮南,延進獻萬縑以助軍,仍請對,世宗召見之。時延進有從兄為虎捷都虞候、帳前橫衝指揮使,世宗指延進語之曰:「爾弟拳勇有謀,將授以禁軍大校。」延進自陳好讀書,不願也。翌日,授右千牛衛將軍、濠州兵馬鈐轄,從征瓦橋關,為隨駕金吾街仗使。
宋初,遷右羽林軍將軍、濠州都監。會伐蜀,以襄州當川路津要,命為鈐轄、同知州務。蜀平,專領郡事。漢江水歲壞堤,害民田,常興工修護,延進累石為岸,遂絶其患。入為兩浙、漳泉國信使。開寶二年,授右龍武將軍、知靈州,以母老願留,得權判右金吾街仗使,歷知河中府、梓、相、青三州。
太平興國中,大軍平并州,討幽薊,皆為攻城八作壕砦使。嘗詔督造炮具八百,期以半月,延進八日成。太宗親試之,大悅。又令主城北諸洞子。及班師,命與孟玄哲、藥可瓊留屯定州。遼人擾邊,命延進與崔翰、李繼隆將兵八萬禦之,賜陣圖,分為八陣,俾以從事。師次滿城,遼騎坌至,延進乘高望之,東西亙野,不見其際。翰等方按圖佈陣,陣去各百步,士眾疑懼,略無鬥志。延進謂翰等曰:「主上委吾等以邊事,蓋期于克敵爾。今敵眾若此,而我師星布,其勢懸絶,彼若持我,將何以濟!不如合而擊之,可以決勝。違令而獲利,不猶愈于辱國乎?」翰等曰:「萬一不捷,則若之何?」延進曰:「倘有喪敗,則延進獨當其責。」於是改為二陣,前後相副。士眾皆喜,三戰,大破之,獲人馬、牛羊、鎧甲數十萬。以功遷右監門衛大將軍、知鎮州。及代,吏民數千守闕借留,詔許留一年。俄改右領軍衛大將軍,出為高陽關、平戎軍都監兼緣邊巡檢,改鈐轄。知揚州,召入,授右屯衛大將軍,徙知相州。遷右驍衛大將軍,改知鄧州。淳化初,飛蝗不入境,詔褒之。還,判右金吾街仗事。至道二年,拜右金吾衛大將軍。咸平二年卒,年七十三,贈左武衛上將軍。
延進姿狀秀整,涉獵經史,好作詩什,士流以此多之。延進妻即淑德皇后之妹,故在顯德、興國中,頗任以腹心。子昂,太平興國二年登進士第,至戶部郎中、直昭文館。
輔超,忻州秀容人,家世業農。超少勇悍有力,晉開運中應募,隷澶州軍籍。漢乾祐中,趙思綰據永興叛,周祖護諸將討之,督兵攻城。超率驍勇十七人升雲梯,斫北門樓,樓壞而入,士卒繼進,城遂陷,以功補小校。顯德中,從太祖征淮南,常執鋭前驅,定滁、泗,破淮陰,下揚州,以功轉日騎副兵馬使。
宋初,從平上黨,再遷內直都知,太宗即位,以超為馬軍都軍頭。會親征太原,冒矢石攀堞先登,身被十三創,帝嘉其勇,賜錦袍、銀帶、帛五十段。詰朝,再乘城,中流矢者八,復加厚賜。大舉襲范陽,分兵三路,超隷偏將米信,為田重進先鋒,取飛狐、蔚州。遷馬步軍副都軍頭,俄出補曹州馬步軍都指揮使,領峰州刺史,改欒州。召歸,轉都軍頭。淳化三年,出為德州刺史,坐誣奏使者毆殺驛吏,責授右監門衛將軍,領誠州刺史。五年,復加都軍頭,領澄州刺史。真宗即位,加領獎州團練使,真拜萊州團練使,以年老願留京師,從之。景德元年卒,年七十七。
論曰:太祖有天下,凡五代之臣,無不以恩信結之,既以安其反側,亦藉其威力,以鎮撫四方。故一時諸將吳虔裕、蔡審廷之徒,數從征討,咸有勞績焉。若馬令琮守河內,儲兵食以迎王師;解暉擊湖南,冒鋒鏑以禽敵將:此忠藎驍果,尤可稱者。漢徽之疾危辭藥,藏英之為親復仇,亦皆一節之美。惟張勛嗜殺,晉卿冒貨,雖立威著勤,所不取也。
列傳第三十一
○楊業子延昭等王貴附荊罕儒從孫嗣曹光實從子克明張暉司超
楊業,并州太原人。父信,為漢麟州刺史。業幼倜儻任俠,善騎射,好畋獵,所獲倍於人。嘗謂其徒曰:「我他日為將用兵,亦猶用鷹犬逐雉兔爾。」弱冠事劉崇,為保衛指揮使,以驍勇聞。累遷至建雄軍節度使,屢立戰功,所向克捷,國人號為「無敵」。
太宗征太原,素聞其名,嘗購求之。既而孤壘甚危,業勸其主繼元降,以保生聚。繼元既降,帝遣中使召見業,大喜,以為右領軍衛大將軍。師還,授鄭州刺史。帝以業老于邊事,復遷代州兼三交駐泊兵馬都部署,帝密封橐裝,賜予甚厚。會契丹入雁門,業領麾下數千騎自西陘而出,由小陘至雁門北口,南向背擊之,契丹大敗。以功遷雲州觀察使,仍判鄭州、代州。自是,契丹望見業旌旗即引去。主將戍邊者多忌之,有潛上謗書斥言其短,帝覽之皆不問,封其奏以付業。
雍熙三年,大兵北征,以忠武軍節度使潘美為雲、應路行營都部署,命業副之,以西上閣門使、蔚州刺史王侁,軍器庫使、順州團練使劉文裕護其軍。諸軍連拔雲、應、寰、朔四州,師次桑乾河,會曹彬之師不利,諸路班師,美等歸代州。
未幾,詔遷四州之民于內地,令美等以所部之兵護之。時契丹國母蕭氏與其大臣耶律漢寧、南北皮室及五押惕隱領眾十餘萬,復陷寰州。業謂美等曰:「今遼兵益盛,不可與戰。朝廷止令取數州之民,但領兵出大石路,先遣人密告雲、朔州守將,俟大軍離代州日,令雲州之眾先出。我師次應州,契丹必來拒,即令朔州民出城,直入石碣谷。遣強弩千人列于谷口,以騎士援于中路,則三州之眾,保萬全矣。」侁沮其議曰:「領數萬精兵而畏懦如此。但趨雁門北川中,鼓行而往。」文裕亦贊成之。業曰:「不可,此必敗之勢也。」侁曰:「君侯素號無敵,今見敵逗撓不戰,得非有他志乎?」業曰:「業非避死,蓋時有未利,徒令殺傷士卒而功不立。今君責業以不死,當為諸公先。」將行,泣謂美曰:「此行必不利。業,太原降將,分當死。上不殺,寵以連帥,授之兵柄。非縱敵不擊,蓋伺其便,將立尺寸功以報國恩。今諸君責業以避敵,業當先死於敵。」因指陳家谷口曰:「諸君于此張步兵強弩,為左右翼以援,俟業轉戰至此,即以步兵夾擊救之,不然,無遺類矣。」美即與侁領麾下兵陣于谷口。自寅至巳,侁使人登托邏台望之,以為契丹敗走,欲爭其功,即領兵離谷口。美不能制,乃緣交河西南行二十里。俄聞業敗,即麾兵卻走。業力戰,自午至暮,果至谷口。望見無人,即拊膺大慟,再率帳下士力戰,身被數十創,士卒殆盡,業猶手刃數十百人。馬重傷不能進,遂為契丹所擒,其子延玉亦沒焉。業因太息曰:「上遇我厚,期討賊捍邊以報,而反為奸臣所迫,致王師敗績,何面目求活耶!」乃不食,三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