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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五代史 - 37 / 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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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五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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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彥章擊破德勝,唐軍東保楊劉,彥章圍之。莊宗登壘,望見彥章為重塹以絶唐軍,意輕之,笑曰:「我知其心矣,其欲持久以弊我也。」即引短兵出戰,為彥章伏兵所射,大敗而歸。莊宗問崇韜:「計安出?」是時,唐已得鄆州矣,崇韜因曰:「彥章圍我于此,其志在取鄆州也。臣願得兵數千,據河下流,築壘于必爭之地,以應鄆州為名,彥章必來爭,既分其兵,可以圖也。然板築之功難卒就,陛下日以精兵挑戰,使彥章兵不得東,十日壘成矣。」莊宗以為然,乃遣崇韜與毛璋將數千人夜行,所過驅掠居人,毀屋伐木,渡河築壘于博州東,晝夜督役,六日壘成。彥章果引兵急攻之,時方大暑,彥章兵熱死,及攻壘不克,所失太半,還趨楊劉,莊宗迎擊,遂敗之。

康延孝自梁奔唐,先見崇韜,崇韜延之臥內,盡得梁虛實。是時,莊宗軍朝城,段凝軍臨河。唐自失德勝,梁兵日掠澶、相,取黎陽、衛州,而李繼韜以澤潞叛入于梁,契丹數犯幽、涿,又聞延孝言梁方召諸鎮兵欲大舉,唐諸將皆憂惑,以謂成敗未可知。莊宗患之,以問諸將,諸將皆曰:「唐得鄆州,隔河難守,不若棄鄆與梁,而西取衛州、黎陽,以河為界,與梁約罷兵,毋相攻,庶幾以為後圖。」莊宗不悅,退臥帳中,召崇韜問計,崇韜曰:「陛下興兵仗義,將士疲戰爭、生民苦轉餉者,十餘年矣。況今大號已建,自河以北,人皆引首以望成功而思休息。今得一鄆州,不能守而棄之,雖欲指河為界,誰為陛下守之?且唐未失德勝時,四方商賈,征輸必集,薪芻糧餉,其積如山。自失南城,保楊劉,道路轉徙,耗亡太半。而魏、博五州,秋稼不稔,竭民而斂,不支數月,此豈按兵持久之時乎?臣自康延孝來,盡得梁之虛實,此真天亡之時也。願陛下分兵守魏,固楊劉,而自鄆長驅搗其巢穴,不出半月,天下定矣!」莊宗大喜曰:「此大丈夫之事也!」因問司天,司天言:「歲不利用兵。」崇韜曰:「古者命將,鑿凶門而出。況成算已決,區區常談,豈足信也!」莊宗即日下令軍中,歸其家屬於魏,夜渡楊劉,從鄆州入襲汴,八日而滅梁。莊宗推功,賜崇韜鐵券,拜侍中、成德軍節度使,依前樞密使。莊宗與諸將以兵取天下,而崇韜未嘗居戰陣,徒以謀議居佐命第一之功,位兼將相,遂以天下為己任,遇事無所迴避。而宦官、伶人用事,特不便也。


  

初,崇韜與宦者馬紹宏俱為中門使,而紹宏位在上。及莊宗即位,二人當為樞密使,而崇韜不欲紹宏在己上,乃以張居翰為樞密使,紹宏為宣徽使。紹宏失職怨望,崇韜因置內勾使,以紹宏領之。凡天下錢谷出入于租庸者,皆經內勾。既而文簿繁多,州縣為弊,遽罷其事,而紹宏尤側目。崇韜頗懼,語其故人子弟曰:「吾佐天子取天下,今大功已就,而群小交興,吾欲避之,歸守鎮陽,庶幾免禍,可乎?」故人子弟對曰:「俚語曰:『騎虎者,勢不得下。』今公權位已隆,而下多怨嫉,一失其勢,能自安乎?」崇韜曰:「奈何?」對曰:「今中宮未立,而劉氏有寵,宜請立劉氏為皇后,而多建天下利害以便民者,然後退而乞身。天子以公有大功而無過,必不聽公去。是外有避權之名,而內有中宮之助,又為天下所悅,雖有讒間,其可動乎?」崇韜以為然,乃上書請立劉氏為皇后。

崇韜素廉,自從入洛,始受四方賂遺,故人子弟或以為言,崇韜曰:「吾位兼將相,祿賜巨萬,豈少此邪?今籓鎮諸侯,多梁舊將,皆主上斬袪射鈎之人也。今一切拒之,豈無反側?且藏於私家,何異公帑?」明年,天子有事南郊,乃悉獻其所藏,以佐賞給。

莊宗已郊,遂立劉氏為皇后。崇韜累表自陳,請依唐舊制,還樞密使于內臣,而並辭鎮陽,優詔不允。崇韜又曰:「臣從陛下軍朝城,定計破梁,陛下撫臣背而約曰:『事了,與卿一鎮。』今天下一家,俊賢併進,臣憊矣,願乞身如約。」莊宗召崇韜謂曰:「朝城之約,許卿一鎮,不許卿去。欲捨朕,安之乎?」崇韜因建天下利害二十五事,施行之。

李嗣源為成德軍節度使,徙崇韜忠武。崇韜因自陳權位已極,言甚懇至。莊宗曰:「豈可朕居天下之尊,使卿無尺寸之地?」崇韜辭不已,遂罷其命,仍為侍中、樞密使。


  
同光三年夏,霖雨不止,大水害民田,民多流死。莊宗患宮中暑濕不可居,思得高樓避暑。宦官進曰:「臣見長安全盛時,大明、興慶宮樓閣百數。今大內不及故時卿相家。」莊宗曰:「吾富有天下,豈不能作一樓?」乃遣宮苑使王允平營之。宦官曰:「郭崇韜眉頭不伸,常為租庸惜財用,陛下雖欲有作,其可得乎?」莊宗乃使人問崇韜曰:「昔吾與梁對壘于河上,雖祁寒盛暑,被甲跨馬,不以為勞。今居深宮,廕廣廈,不勝其熱,何也?」崇韜對曰:「陛下昔以天下為心,今以一身為意,艱難逸豫,為慮不同,其勢自然也。願陛下無忘創業之難,常如河上,則可使繁暑坐變清涼。」莊宗默然。終遣允平起樓,崇韜果切諫。宦官曰:「崇韜之第,無異皇居,安知陛下之熱!」由是讒間愈入。

河南縣令羅貫,為人強直,頗為崇韜所知。貫正身奉法,不受權豪請託,宦官、伶人有所求請,書積几案,一不以報,皆以示崇韜。崇韜數以為言,宦官、伶人由此切齒。河南自故唐時張全義為尹,縣令多出其門,全義廝養畜之。及貫為之,奉全義不屈,縣民恃全義為不法者,皆按誅之。全義大怒,嘗使人告劉皇后,從容為白貫事,而左右日夜共攻其短。莊宗未有以發。皇太后崩,葬坤陵,陵在壽安,莊宗幸陵作所,而道路泥塗,橋壞。莊宗止輿問:「誰主者?」宦官曰:「屬河南。」因亟召貫,貫至,對曰:「臣初不奉詔,請詰主者。」莊宗曰:「爾之所部,復問何人!」即下貫獄,獄吏榜掠,體無完膚。明日,傳詔殺之。崇韜諫曰:「貫罪無佗,橋道不修,法不當死。」莊宗怒曰:「太后靈駕將發,天子車輿往來,橋道不修,卿言無罪,是朋黨也!」崇韜曰:「貫雖有罪,當具獄行法于有司。陛下以萬乘之尊,怒一縣令,使天下之人,言陛下用法不公,臣等之過也。」莊宗曰:「貫,公所愛,任公裁決!」因起入宮,崇韜隨之,論不已。莊宗自闔殿門,崇韜不得入。貫卒見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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