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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五代史 - 86 / 1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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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五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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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丑,車駕發京師。戊辰,遣元行欽將騎軍沿河東向。壬申,帝至滎澤,以龍驤馬軍八百騎為前軍,遣姚彥溫董之。彥溫行至中牟,率所部奔于汴州。時潘瑰守王村寨,有積粟數萬,亦奔汴州。是時,李嗣源已入于汴。帝聞諸軍離散,精神沮喪,至萬勝鎮即命旋師。登路旁荒塚,置酒視諸將流涕。俄有野人進雉,因問塚名,對曰:「裡人相傳為愁台。」帝彌不悅,罷酒而去。是夜,次汜水。初,帝東出關,從駕兵二萬五千,及復至汜水,已失萬餘騎。乃留秦州都指揮使張塘以步騎三千守關。帝過罌子谷,道路險狹,每遇衛士執兵仗者,皆善言撫之曰:「適報魏王繼岌又進納西川金銀五十萬,到京當盡給爾等。」軍士對曰:「陛下賜與大晚,人亦不感聖恩。」帝流涕而已。又索袍帶賜從官,內庫使張容哥對曰:「頒給已盡。」衛士叱容哥曰:「致吾君社稷不保,是此閹豎!」抽刀逐之,或救而獲免。容哥謂同黨曰:「皇后惜物不散,軍人歸罪于吾輩,事若不測,吾輩萬段,願不見此禍。」因投河而死。《隆平集》:內臣李承進逮事唐莊宗,太祖嘗問莊宗時事,對曰:「莊宗好畋獵,每次近郊,衛士必控馬首曰:『兒郎輩寒冷,望陛下與救接。』莊宗隨所欲給之,如此者非一。晚年蕭牆之禍,由賞賚無節,威令不行也。」太祖嘆曰:「二十年夾河戰爭,不能以軍法約束此輩,誠兒戲。」

甲戌,次石橋,帝置酒野次,悲啼不樂,謂元行欽等諸將曰:「鄴下亂離,寇盜蜂起,總管迫于亂軍,存亡未測,今訛言紛擾,朕實無聊。卿等事予已來,富貴急難,無不共之,今茲危蹙,賴爾籌謀,而竟默默無言,坐觀成敗。予在滎澤之日,欲單騎渡河,訪求總管,面為方略,招撫亂軍,卿等各吐胸襟,共陳利害,今日俾予至此,卿等如何!」元行欽等百餘人垂泣而奏曰:「臣本小人,蒙陛下撫養,位極將相,危難之時,不能立功報主,雖死無以塞責,乞申後效,以報國恩。」於是,百餘人皆援刀截發,置須于地,以斷首自誓,上下無不悲號,識者以為不祥。是日,西京留守張筠部署西徵兵士到京,見于上東門外,晡晚,帝還宮。初,帝在汜水,衛兵散走,京師恐駭不寧,及帝至,人情稍安。乙亥,百官進名起居。安義節度使孔勍奏,點校兵士防城,準詔運糧萬石,進發次。時勍已殺監軍使據城,詭奏也。丙子,樞密使李紹宏與宰相豆盧革、韋說會于中興殿之廊下,商議軍機,因奏:「魏王西徵兵士將至,車駕且宜控汜水,以俟魏王。」從之。午時,帝出上東門親閲騎軍,誡以詰旦東幸,申時還宮。


  

四月丁丑朔,以永王存霸為北都留守,申王存渥為河中節度使。是日,車駕將發京師,從駕馬軍陳于寬仁門外,步兵陳于五鳳門外。帝內殿食次,從馬直指揮使郭從謙自本營率所部抽戈露刃,至興教門大呼,與黃甲兩軍引弓射興教門。帝聞其變,自宮中率諸王近衛禦之,逐亂兵出門。既而焚興教門,緣城而入,登宮牆歡噪,帝禦親軍格鬥,殺亂兵數百。俄而帝為流矢所中,亭午,崩于絳霄殿之廡下,時年四十三。《琬琰集》載《宋實錄·王全斌傳》云:同光末,蕭牆有變,亂兵逼宮城,近臣宿將,皆釋甲潛遁,惟全斌與符彥卿等十數人居中拒戰。莊宗中流矢,扶掖歸絳霄殿,全斌慟哭而去。《東都事略·符彥卿傳》云:郭從謙之亂,莊宗左右皆引去,惟彥卿力戰,殺十餘人。莊宗崩,彥卿慟哭而去。是時,帝之左右例皆奔散,唯五坊人善友斂廓下樂器簇于帝屍之上,發火焚之。及明宗入洛,止得其燼骨而已。

天成元年七月丁卯,有司上謚曰光聖神閔孝皇帝,廟號莊宗。是月丙子,葬于雍陵。《五代史補》:莊宗之嗣位也,志在渡河,但恨河東地狹兵少,思欲百練其眾,以取必勝於天下,乃下令曰:「凡出師,騎軍不見賊不許騎馬,或步騎前後已定,不得越軍分以避險惡。其分路併進,期會有處,不得違晷刻。並在路敢言病者,皆斬之。」故三軍懼法而戮力,皆一以當百,故朱梁舉天下而不能禦,卒為所滅,良有以也。初,莊宗為公子時,雅好音律,又能自撰曲子詞。其後凡用軍,前後隊伍皆以所撰詞授之,使揭聲而唱,謂之「御製」。至于入陣,不論勝負,馬頭才轉,則眾歌齊作。故凡所鬥戰,人忘其死,斯亦用軍之一奇也。莊宗好獵,每出,未有不蹂踐苗稼。一旦至中牟,圍合,忽有縣令,忘其姓名,犯圍諫曰:「大凡有國家者,當視民如赤子,性命所擊。陛下以一時之娛,恣其蹂踐,使比屋囂然動溝壑之慮,為民父母,豈其若是耶!」莊宗大怒,以為遭縣令所辱,遂叱退,將斬之。伶官鏡新磨者,知其不可,乃與群伶齊進,輓住令,佯為詬責曰:「汝為縣令,可以指麾百姓為兒,既天子好獵,即合多留閒地,安得縱百姓耕鋤皆遍,妨天子鷹犬飛走耶!而又不能自責,更敢咄咄,吾知汝當死罪。」諸伶亦皆嘻笑繼和,於是莊宗默然,其怒少霽,頃之,恕縣令罪。《五代史闕文》:莊宗嘗因博戲,睹骰子采有暗相輪者,心悅之,乃自置暗箭格,凡博戲並認采之在下者。及同光末,鄴都兵亂,從謙以兵犯興教門,莊宗禦之,中流矢而崩。識者以為暗箭之應。

史臣曰:莊宗以雄圖而起河、汾,以力戰而平汴、洛,家仇既雪,國祚中興,雖少康之嗣夏配天,光武之膺圖受命,亦無以加也。然得之孔勞,失之何速?豈不以驕于驟勝,逸于居安,忘櫛沐之艱難,徇色禽之荒樂。外則伶人亂政,內則牝鷄司晨。靳吝貨財,激六師之憤怨;征搜輿賦,竭萬姓之脂膏。大臣無罪以獲誅,眾口吞聲而避禍。夫有一于此,未或不亡,矧咸有之,不亡何待!靜而思之,足以為萬代之炯誡也。


  
明宗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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