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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侮辱與被損害的人 - 60 / 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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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侮辱與被損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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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萬別讓我要求道歉!」他笑容滿面地介面道,「我要的根本不是道歉,讓一個女人道歉,也不符合我的為人之道。還在咱倆初次見面的時候,我就向您部分地說明我這人的性格,所以,我有一個看法,說出來您大概不會生我的氣吧,再說這個看法是泛泛地針對所有女人說的;您大概也會同意愚見的,」他和藹可親地向我轉過身來,繼續道,「說白了吧,我發現女人性格中有這麼一個特點,比如說吧,如果一個女人說出了什麼或者做錯了什麼,她寧可後來,在事後,用千般溫柔萬般恩愛來彌補自己的過失,也不肯在眼下,在證據最確鑿不過的時候承認自己錯了,並請求原諒。因此姑且假定您冤枉了我;但是現在,即眼下,我也故意不要您向我道歉;我認為還不如以後,當您認識到自己的錯了以後,想....用千般溫柔萬般恩愛來對我彌補過失時候,對我更有利。您是那麼善良,那麼純潔,那麼嬌艷欲滴,那麼感情外露,我預感到,您一巨痛悔前非,肯定非常迷人。您先不用道歉,您還不如告訴我,今天我能不能夠用什麼辦法來向您證明,我對您的所作所為遠比您想象中的我要真誠得多和直率得多呢?」

娜塔莎的臉漲得通紅。我也覺得公爵回答南口吻未免輕薄了點,甚至也太放肆了,是一種恬不知恥的調侃。


  

「您想向我證明,您對我是直未直去的,存心忠厚的,是嗎?」娜塔莎擺出一副挑釁的姿態望着公爵,問道。

「是的。」

「如果是這樣,鄙人有一事相求。」

「一定照辦。」

「我的請求是:無論是今天還是明天,關於我,不要含沙射影地說任何話來使阿廖沙感到難堪。不要說任何話責備他忘了我;也不要說任何教訓他的話。我希望看到他的時候就像我們倆之間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要讓他什麼也看不出來。我需要這樣。您能向我保證嗎?」

「我非常樂意為您效勞,」公爵答道,「請允許我再向您說句掏心窩的話,我很少遇到什麼人在處理這類事情上比您更明智、更有遠見的了....但是,聽,好像阿廖沙來了。」

果然從外屋傳來了喧閙聲。娜塔莎打了個寒噤,彷彿對什麼事情已經準備好了。公爵則正襟危坐,靜候下文;他定睛注視着娜塔莎。但是門開了,阿廖沙飛也似的跑了進來。


第三部 02

他正是飛也似的跑進來的,而且容光煥發,喜氣洋洋。看得出來,這四天,他過得快活而又幸福。他臉上的表情似乎赫然寫着,他有什麼事要告訴我們。  「我這不是來了!」他向全屋莊嚴宣告,「我本該比誰都來得早。但是,你們馬上就會知道一切,一切,一切的!爸爸,方纔咱倆還沒來得及說滿兩句話,而我有許多話要告訴你。他只有在稱心如意的時候才允許我對他稱呼你,」他又把話打斷,對我說道,「真的,換了個時候,他就硬是不許!他的策略是不動聲色:先開口對我說您。但是從今天起我希望他永遠稱心如意,我一定要做到這點!總之,這四天,我整個兒都變了,完完全全變了,我會原原本本地把一切都告訴你們的。不過這是後話,以後再說不遲。現在先說最要緊的:我又看見了她!她!我們又見面了!娜塔莎,寶貝兒,你好,我的天使!」他說道,在她身邊坐下,貪婪地親吻她的手,「這幾天我真是太想你了!但是不管怎麼說--我辦不到,我沒法面面俱到。親愛的!你好像瘦了點,面色也顯得有點蒼白....」

他興高采烈地用親吻親遍了她的雙手,用他那雙美麗的眼睛貪婪地看著她,好像怎麼也看不夠似的。我抬頭望了一眼娜塔莎,從她的臉上可以看出,我倆所見略同:他完全是無辜的。再說,這個無辜的人什麼時候會變得於心有愧呢?嬌艷的紅暈霎時佈滿了娜塔莎蒼白的面頰,彷彿擠進她心臟中的血霎時都湧上了頭部。她的兩眼在閃閃發光,驕傲地瞥了一眼公爵。

「但是你....這麼多天....到底上哪了呢?」她用剋制的、時斷時續的聲音問道。她呼吸沉重而又不均勻。我的上帝,她多麼愛他呀!

「問題在於我真的好像在你面前於心有愧似的;我是說好好!不用說,我確實於心有愧,這,我自己知道,我來就因為我知道。卡佳昨天和今天都對我說,一個女人是不會原諒這種疏忽大意的(我們星期二在這裡發生的事,她統統知道;我第二天就告訴她了)。我跟她爭論,一再向她證明,我說這個女人叫娜塔莎,普天下也許只有一個人能夠與她匹敵:這人就是卡佳;我到這裡來,自然知道,在這場爭論中我贏了。難道像你這樣一位天使會不原諒我嗎?『他沒來,一定有什麼事使他來不了,決不是因為他不愛我了,』我的娜培莎一定是這樣想的!再說,怎能不愛你呢?難道可能嗎?我整個兒的心都在想念你。不過我還是於心有愧!可是當你知道一切以後,你一定會頭一個宣佈我是無辜的!我這就原原本本地告訴你,我須要向你們大家一吐心曲;這也就是我到這兒來的目的。今天(曾有半分鐘的空閒),我本想插翅飛來,為的是來匆匆地親吻你一下,但是事與願違:卡佳因有要事讓我立刻上她那裡去一下。這事還在我坐上馬車之前,爸爸。你不是看見我了嗎;這是另一次,當時我去看卡佳是她另有短箋相邀。要知道,現在我們的信差可忙啦,整天價從這家跑到那家地來回送信。伊萬·彼得羅維奇,您的那封短信我昨天夜裡才拜讀,您在信裡說的話完全正確。但是有什麼辦法呢:分身乏術啊!於是我想:明天晚上我就可以證明我是無辜的了;因為今天晚上我不能不來看你,娜塔莎。」

「什麼短信?」娜塔莎問。


  

「他去看過我,我自然不在家,於是他就在留給我的一封信中把我臭罵了一通,為的是我沒有常常來看你。他罵得完全對。這是昨天的事。」

娜塔莎瞥了我一眼。

「既然你從早到晚都有時間待在卡捷琳娜·費奧多羅芙娜身邊....」公爵開口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阿廖沙打聽他的話道,「既然你能去卡佳那裡,那你就有加倍的理由到這裡來。’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甚至還要補充一點;不是加倍的理由,而是一百萬倍的理由!但是,第一,生活中常常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意料不到的事,把一切都弄亂了,搞了個底兒朝天。嗯,我也發生了這樣的事。實話告訴你們吧,這幾天我完全變了,從頭到腳整個兒都變了;由此可見確有要事!」

「啊呀,我的上帝,你倒是出了什麼事呢!你就別賣關子啦!」柳塔莎叫道,微笑地看著阿廖沙那副心急火燎的樣子。

他那樣子確實有點可笑:他急於把什麼都說出來;說起話來像打鼓點似的又快又急,全亂了套。他想一股腦兒把所有的話全說出來。但是他一面說一面始終沒有鬆開娜塔莎的手,不停地把她的手湊到嘴邊,好像怎麼也親不夠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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