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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 513 / 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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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第513頁 / 共520頁。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馬呂斯問。

這不相識的人把下巴伸出領結外,好象禿鷲的動作,並用雙重意味的微笑來回答。


  

「難道男爵先生沒有讀過我的信嗎?」

這話有點說對了。事實上是馬呂斯沒有十分注意信的內容。他看到筆跡,忽略了內容。他几乎想不起來了。目前他又得到了一條新的線索。他注意到這個細節:我的妻子和女兒,他用深刻的目光盯住這個陌生人。一個審判官也不如他看得更仔細,他等於在窺伺,他只是回答:

「說清楚點。」

陌生人把兩手插在背心的口袋中,抬起頭但並不撐直脊背,他那通過眼鏡的綠目光也在細察着馬呂斯。

「好吧,男爵先生,我說清楚點。我有一個秘密向您出售。」

「一個秘密!」

「一個秘密。」

「和我有關?」

「多少有點。」

「什麼秘密?」

馬呂斯一邊聽著,同時越來越仔細觀察這個人。

「我開始時不提報酬,」陌生人說,「對我所講的您會感到很有意思。」

「說下去!」

「男爵先生,您家裡有一個盜賊和一個殺人犯。」

馬呂斯一陣震顫。

「在我家裡?不會。」他說。

陌生人鎮定地、用衣袖肘刷刷帽子,繼續說:

「殺人犯和盜賊。男爵先生請注意,我這裡說的並不是往事,不是過期的,失效的,不是法律的具體規定和神前懺悔可以取消的,我講的是最近的事,眼前的事,此刻尚未被法律發現的事。我說下去。這個人騙取了您的信任,几乎鑽進了您的家庭,他用了一個假名。我告訴您他的真名,我不要分文來向您說。」

「我聽著。」

「他叫冉阿讓。」

「我知道。」

「我告訴您他是誰,但仍不要報酬。」

「說吧!」

「他是一個老苦役犯。」

「我知道。」

「您知道是因為我榮幸地向您說了。」

「不是。我早已知道了。」

馬呂斯冷冷的語氣,兩次「我知道」的回答,說話簡短,表示不願交談,引起了陌生人的一點暗火。他那發怒的目光偷偷瞥了馬呂斯一眼,但又立刻熄滅了。這目光雖然如此迅速,但人們只要見過一次,以後就會認出來的,而且也沒逃過馬呂斯的眼睛。某種火焰只能出自某些靈魂,它會燒着眼睛,這個思想的通風洞;眼鏡不能遮蔽任何東西,就象在地獄前面放上一塊玻璃一樣。

陌生人微笑着又說:

「我不敢反駁男爵先生。總而言之,您知道我是瞭解實情的。現在我要告訴您的事情只有我一個人知道。這與男爵夫人的財產有關。這是一個特殊的秘密,它可以出售,我先獻給您,價錢便宜,兩萬法郎。」

「這秘密和其他的一樣,我也知道。」

那人感到需要殺點價:

「男爵先生,給一萬法郎吧,我就說。」

「我再重複一遍,您沒有什麼可告訴我的。我已知道您要說些什麼了。」

這人的眼中又閃出一道光,他大聲叫喊起來:

"今天我總得要吃飯呀。我對您說,這是一個特殊的秘密。

男爵先生,我要說了,我就說。給我二十法郎好了。"

馬呂斯的眼睛盯住他:

「我知道您的特殊秘密,就象我知道冉阿讓的名字,也象我知道您的名字一樣。」

「我的名字?」

「是的。」

「這不難,男爵先生,我榮幸地寫給您了,並向您說了:德納。」

「第。」

「什麼?」

「德納第。」

「這是誰?」


  

在危急之中,箭豬會豎起刺來,金龜子會裝死,老看守人員會擺出架勢,這人就大笑起來。

於是他用手指撣去衣袖上的一點灰塵。

馬呂斯繼續說:

「您也是工人容德雷特,演員法邦杜,詩人尚弗洛,西班牙貴人堂·阿爾瓦內茨,又是婦人巴利查兒。」

「什麼婦人?」

「您在孟費郿開過小酒店。」

「小酒店!從沒有過的事。」

「我對您說,您是德納第。」

「我否認。」

「還有,您是一個壞蛋,拿着。」

這時馬呂斯從口袋裏抽出一張鈔票,摔在他臉上。

「謝謝!對不起!五百法郎!男爵先生!」

這人驚惶失措,鞠躬,抓住鈔票,仔細瞧。

「五百法郎!」他驚訝地又說一遍。他含含糊糊地輕聲說道:「值錢的鈔票!」

於是突然又說:

「好吧,」他大聲說,「讓我們舒服一下吧。」

說後他用猴子般靈敏的速度,把頭髮朝後一甩,抓下眼鏡,從鼻孔裡取出那兩根鷄毛管並把它們藏起來,這是剛纔已提到的東西,並且在這本書的另一頁上也已經見到過。他象脫帽那樣改變了他的臉譜。

他的眼睛發亮了;一個凹凸不平、有的地方有着疙瘩的、皺得出奇的醜的額頭露出來了,鼻子又恢復鷹鈎形;這個詭譎凶狠的掠奪者的外形現在又出現了。

「男爵先生完全正確,」他用清晰的失去鼻音的聲音說,「我是德納第。」

他把駝背伸直了。

德納第,確實是他,他非常吃驚,如果他能慌亂的話,他也會慌亂的。他是打算來使人大吃一驚的,結果是他自己吃了一驚。這種屈辱的代價是五百法郎,總之,他還是收下;但不免仍感到驚愕。

儘管他化了裝,第一次來見這位彭眉胥男爵,這位彭眉胥男爵就認出了他,並且還徹底瞭解他。這男爵非但知道德納第的事,同時似乎也知道冉阿讓的事。這個基本上還沒長鬍子的青年是個什麼人?他如此冷酷然而又如此慷慨,他知道別人的名字,知道別人所有的名字,慷慨解囊,但叱責騙子又象法官,賞他們錢時又象個受騙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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