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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太宗謂侍臣曰:「天道福善禍淫,事猶影響。昔啟民亡國奔隋,文帝不吝粟帛,大興士眾,營衛安置,乃得存立。既而強盛,當鬚子子孫孫思念報德。才至始畢,即起兵圍煬帝于雁門,及隋國將亂,又恃強深入,遂使昔安立其家國者,身及子孫,併為頡利兄弟之所屠戮。今頡利破亡,豈非背恩忘義所致也!」
八年卒,詔其國人葬之,從其俗禮,焚屍于灞水之東,贈歸義王,謚曰荒。其舊臣胡祿達官吐谷渾邪自刎以殉。
渾邪者,頡利之母婆施氏之媵臣也。頡利初誕,以付渾邪,至是哀慟而死。太宗聞而異之,贈中郎將,仍葬于頡利墓側,樹碑以紀之。
突利可汗什鉢苾者,始畢可法之嫡子,頡利之侄也。隋大業中,突利年數歲,始畢遣領其東牙之兵,號為泥步設。隋淮南公主之北也,遂妻之。頡利嗣位,以為突利可汗,牙直幽州之北。突利在東偏,管奚、等數十部,征稅無度,諸部多怨之。貞觀初,奚,等並來歸附,頡利怒其失眾,遣北征延陀,又喪師,遂囚而撻焉。
突利初自武德時,深自結于太宗;太宗亦以恩義撫之,結為兄弟,與盟而去。後頡利政亂,驟徵兵于突利,拒之不與,由是有隙。貞觀三年,表請入朝。上謂侍臣曰:「朕觀前代為國者,勞心以憂萬姓,世祚乃長;役人以奉其身,社稷必滅。今北蕃百姓喪亡。誠由其君不君之故也。至使突利情願入朝,若非困迫,何能至此?夷狄弱則邊境無虞,亦甚為慰。然見其顛狽,又不能不懼,所以然者,慮己有不逮,恐禍變亦爾。朕今視不能遠見,聽不能遠聞,唯藉公等盡忠匡弼,無得惰于諫諍也。」突利尋為頡利所攻,遣使來乞師。太宗謂近臣曰:「朕與突利結為兄弟,不可以不救。」杜如晦進曰:「夷狄無信,其來自久,國家雖為守約,彼必背之。不若因其亂而取之,所謂取亂侮亡之道。」太宗然之。因令將軍周范屯太原,以圖進取。突利乃率其眾來奔,太宗禮之甚厚,頻賜以禦膳。
四年,授右衛大將軍,封北平郡王,食邑封七百戶,以其下兵眾置順祐等州,帥部落還蕃。太宗謂曰:「昔爾祖啟民亡失兵馬,一身投隋,隋家翌立,遂至強盛,荷隋之恩,未嘗報德。至爾父始畢,乃為隋家之患,自爾已後,無歲不侵擾中國。天實禍淫,大降災變,爾眾散亂,死亡略盡。既事窮後,乃來投我,我所以不立爾為可汗者,正為啟民前事故也。改變前法,欲中國久安,爾宗族永固,是以授爾都督。當須依我國法,整齊所部,不得妄相侵掠,如有所違,當獲重罪。」
五年,徵入朝,至并州,道病卒,年二十九。太宗為之舉哀,詔中書侍郎岑文本為其碑文。子賀邏鶻嗣。
突利弟結社率,貞觀初入朝,歷位中郎將。十三年,從幸九成宮,陰結部落得四十餘人,並擁賀邏鶻,相與夜犯禦營,逾第四重幕,引弓亂髮,殺衛士數十人。折衝孫武開率兵奮擊,乃退。北走渡渭水,欲奔其部落。尋皆捕而斬之,詔原賀邏鶻,流于嶺外。
頡利之敗也,其部落或走薛延陀,或走西域,而來降者甚眾。詔議安邊之術。朝士多言突厥恃強,擾亂中國,為日久矣。今天實喪之,窮來歸我,本非慕義之心。因其歸命,分其種落,俘之河南兗、豫之地,散居州縣,各使耕織,百萬胡虜可得化為百姓,則中國有加戶之利,塞北可常空矣。唯中書令溫彥博議請準漢建武時置降匈奴于五原塞下。全其部落,得為捍蔽,又不離其土俗,因而撫之,一則實空虛之地,二則示無猜心。若遣向河南兗、豫,則乖物性,故非含育之道。太宗將從之。秘書監魏徵奏言:「突厥自古至今,未有如斯之破敗者也,此是上天剿絶,宗廟神武。且其世寇中國,百姓冤仇,陛下以其降伏,不能誅滅,即宜遣還河北,居其故土。匈奴人面獸心,非我族類,強必寇盜,弱則卑服,不顧恩義,其天性也。秦、漢患其若是,故發猛將以擊之,收取河南,以為郡縣,陛下奈何以內地居之!且今降者幾至十萬,數年之間,孳息百倍,居我肘腋,密邇王畿,心腹之疾,將為後患,尤不可河南處也。」溫彥博奏曰:「天子之於物也,天覆地載,有歸我者,則必養之。今突厥破滅之餘,歸心降附,陛下不加憐愍,棄而不納,非天地之道,阻四夷之意,臣愚甚謂不可。遣居河南,所謂死而生之,亡而存之,懷我德惠,終無叛逆。」魏徵又曰:「晉代有魏時胡落,分居近郡,平吳已後,郭欽、江統勸武帝逐出塞外;不用欽等言,數年之後,遂傾瀍、洛。前代覆車,殷鑒不遠,陛下必用彥博之言,遣居河南,所謂養獸自遺患也!」彥博又曰:「聞聖人之道,無所不通,古先哲王,有教無類。突厥余魂,以命歸我,我援護之,收居內地,稟我指麾,教以禮法,數年之後,盡為農民。選其酋首,遣居宿衛,畏威懷德,何患之有?光武居南單于內郡,為漢籓翰,終乎一代,不有叛逆。」彥博既口給,引類百端,太宗遂用其計,于朔方之地,自幽州至靈州置順、祐、化、長四州都督府,又分頡利之地六州,左置定襄都督府,右置雲中都督府,以統其部眾。其酋首至者,皆拜為將軍、中郎將等官,布列朝廷,五品以上百餘人,因而入居長安者數千家。自結社率之反也,太宗始患之。又上書者多雲處突厥于中國,殊謂非便,乃徙于河北,立右武候大將軍、化州都督、懷化郡王思摩為乙彌泥孰侯利苾可汗,賜姓李氏,率所部建牙于河北。
思摩者,頡利族人也。始畢、處羅以其貌似胡人,不類突厥,疑非阿史那族類,故歷處羅、頡利世,常為夾畢特勒,終不得典兵為設。武德初,數來朝貢,高祖封為和順郡王。及其國亂,諸部多歸中國,唯思摩隨逐頡利,竟與同擒。太宗嘉其忠,除右武候大將軍、化州都督,令統頡利舊部落于河南之地,尋改封懷化郡王。
及將徙于白道之北,思摩等咸憚薛延陀,不肯出塞。太宗遣司農卿郭嗣本賜延陀璽書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