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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唐書 下 - 84 / 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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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唐書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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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臣子之禮,嚴敬斯極,故過位必趨,蹙路馬芻有誅。昔漢成之為太子也,行不敢絶馳道。當周室之衰微也,秦師過周北門,左右免冑而下,王孫滿猶以其不卷甲束兵,譏其無禮,知其必敗。由是言之,則太子稱兵宮內,跨馬禦前,悖禮已甚矣,況將更甚乎。而可褒謚,此臣所未諭也。以其斬武三思父子而嘉之乎?然弄兵討逆以安君父,則可嘉也,而乃因欲自取之,是競為逆,可褒謚乎?此又臣所未諭也。將廢韋氏而嘉之乎?然韋氏逆彰義絶,雖誅之亦可也。當此時也,韋氏未有逆彰,未有義絶,于太子為母,豈有廢母之理乎!且既非中宗之命而廢之,是劫父廢母,亦悖逆也,可褒謚乎?此又臣所未諭也。夫君或不君,臣安可不臣?父或不父,子安可不子?借如君父有桀、紂之行,臣子無廢殺之理。況先帝功格宇宙,德被生靈,廟號中宗,謚曰孝和皇帝,而逆命之子,可褒謚乎?此又臣所未諭也。

昔獻公惑驪姬之譖,將殺其太子申生,公子重耳謂之曰:「子盍言子之志于公乎?」太子曰:「不可,君安驪姬,是我傷君之心也。」曰:「然則盍行乎?」曰:「不可,君謂我欲弒君也,天下豈有無父之國哉!吾何行之!」使人辭于狐突曰:「申生不敢愛其死。雖然,吾君老矣,子少,國家多難。伯氏苟出而圖吾君,申生受賜而死。」再拜稽首,乃自縊。其行如是,其謚僅可為恭。今太子之行反是,可謚為節愍乎?此又臣所未諭也。


  

昔漢武帝末年,江充與太子有隙,恐帝晏駕後為太子所誅。會巫蠱事起,充典理其事。因此為奸,遂至太子宮掘蠱,得桐木以誣太子。時武帝避暑甘泉宮,獨皇后、太子在,太子不能自明,納其少傅石德謀,遂矯節斬充,因敗逃匿。非稱兵詣闕,無逆謀于父,然身死於湖,不葬無謚。至昭帝時,有男子詣北闕自稱衛太子,制使公卿識視,至者莫敢發言。京兆尹雋不疑後至,叱從吏收縛之。或曰:「是非未可知,且安之。」不疑曰:「諸君何患于衛太子。昔蒯聵出奔,輒拒而不納,《春秋》是之。衛太子得罪先帝,亡不即死,今來自詣,此罪人也。」遂送制獄。天子聞而嘉之曰:「公卿大臣,當用經術明於大義者。」及後太子孫立為天子,是曰孝宣皇帝,太子方獲禮葬,而謚曰戾。今節愍太子之行比之,豈可同年而語。其于陛下,又猶子也,而謚為節愍乎?此又臣所未諭也。

昔項羽之臣丁公,常將危漢高祖,高祖謂之曰:「二賢豈相厄哉!」丁公乃止。及高祖滅項氏,遂戮丁公以徇,曰:「使項王失天下者,丁公也。」夫戮之,大義至公也,不私德之,所以誡其後之事君者。今節愍太子之為逆,復非欲保護陛下,其可褒謚乎?此又臣之所未諭也。

陛下天縱聖哲,所任賢明,以臣至愚,寧可干議?然臣又惟堯、舜,聖君也,八凱、五臣,良佐也,猶廣聽芻蕘之言者,蓋為智者千慮,或有一失,愚者千慮,或有一得也。故曰:「狂夫之言,聖人擇焉。」臣輒緣斯義,敢以陳聞,願得與議謚者對議于禦前。若臣言非也,甘受謗聖政之罪,赴鼎鑊之誅。仍請申明義以示天下,使臣輩愚惑者咸蒙冰釋,則無復異議矣。若所謚未當,奈何施之聖朝,垂之史冊,使後代逆臣賊子因而引譬,資以為辭,是開悖亂之門,豈示將來之法!伏望改定其謚,務合禮經。其李多祚等罪,請從宥免,不謂為雪,以順天下之心,則盡善盡美矣。

書奏,睿宗引湊謂曰:「誠如卿言。事已如此,如何改動?」湊曰:「太子實行悖逆,不可褒美,請稱其行,改謚以一字。多祚等以兵犯君,非曰無罪,只可雲放,不可稱雪。」帝然其言。當時執政以制令已行,難於改易,唯多祚等停贈官而已。

明年春,起金仙、玉真兩觀,用工巨億。湊進諫曰:「陛下去夏,以妨農停兩觀作,今正農月,翻欲興功。雖知用公主錢,不出庫物,但土木作起,高價僱人,三輔農人,趨目前之利,舍農受僱,棄本逐末。臣聞一夫不耕,天下有受其饑者,臣竊恐不可。」帝不應。湊又奏曰:「日陽和布氣,萬物生育,土木之間,昆蟲無數。此時興造,傷殺甚多,臣亦恐非仁聖本旨。」睿宗方納其言,令在外詳議。中書令崔湜、侍中岑羲謂湊曰:「公敢言此,大是難事。」湊曰:「叨食厚祿,死且不辭,況在明時,必知不死。」尋出為陝州刺史,無幾,轉汝州刺史。開元二年夏,敕靖陵建碑,征料夫匠。湊以自古園陵無建碑之禮,又時正旱儉,不可興功,飛表極諫,工役乃止。尋遷岐州剌史。

四年,入為將作大匠。時有敕復孝敬廟為義宗,湊上書曰:

臣聞王者制禮,是曰規模,規模之興,實由師古。師古之道,必也正名,名之與實,故當相副。其在宗廟,禮之大者,豈可失哉!禮,祖有功而宗有德,祖宗之廟,百代不毀。故殷太甲為太宗,太戊曰中宗,武丁曰高宗;周宗文王、武王;漢則文帝為太宗,武帝為世宗。其後代有稱宗者,皆以方制海內,德澤可宗,列于昭穆,期于不毀。稱宗之義,不亦大乎!伏惟孝敬皇帝位止東宮,未嘗南面,聖道誠冠于儲副,德教不被于寰瀛,立廟稱宗,恐非合禮。況別起寢廟,不入昭穆,稽諸祀典,何義稱宗?而廟號義宗,稱之萬代,以臣庸識,竊謂不可。陛下率循典禮,以闢大猷,有司所議,以致此失,或虧盡善,豈不惜哉!望更詳議,務合于禮。


  
於是敕太常議,遂停義宗之號。

湊前後上書論時政得失,多見採納。再遷河南尹,累封彭城郡公。以公事左授杭州刺史,轉汾州刺史。十年,拜太原尹兼節度支度營田大使。其年卒官,年六十五。贈幽州都督,謚曰文。子見素,自有傳。湊從子虛心。

虛心父維,少習儒業,博涉文史,舉進士。自大理丞累至戶部郎中,善於剖判,時員外郎宋之問工于詩,時人以為戶部有二妙。終於左庶子。虛心舉孝廉,為官嚴整,累至大理丞、侍御史。神龍年,推按大獄,時仆射竇懷貞、侍中劉幽求意欲寬假,虛心堅執法令,有不可奪之志。景龍中,西域羌胡背叛,時並擒獲,有敕盡欲誅之。虛心論奏,但罪元首,其所全者千餘人。虛心有孝行,及丁父憂,哀毀過禮,鬚鬢盡白,朝廷深所嗟尚。後遷御史中丞、左右丞、兵部侍郎、荊揚潞長史兼採訪使,所在官吏振肅,威令甚舉,中外以為標準。歷戶部尚書、東京留守,卒,年六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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