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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馮子琮以仆射攝選,婚姻相尋。聿脩常非笑之,語人云:「馮公營婚,日不暇給。」及自居選曹,亦不能免,時論以為地勢然也。素品孤官,頗有怨響。然在官廉謹,當時少匹。魏、齊世,台郎多不免交通餉饋。初,聿脩為尚書郎十年,未曾受升酒之遺。尚書邢邵與聿脩舊款,每省中語戲,常呼聿脩為清郎。大寧初,聿脩以太常少卿出使巡省,仍令考校官人得失。經袞州,時邢邵為刺史,別後,送白為信。聿脩不受,與邢邵書云:「今日仰過,有異常行,瓜田李下,古人所慎,願得此心,不貽厚責。」邵亦欣然領解,報書云:「老夫忽忽,意不及此,敬承來旨,吾無間然。弟昔為清郎,今日復作清卿矣。」及在吏部,屬政衰道喪,若違忤要勢,禍不旋踵,雖以清白自守,猶不免請謁之累。
入周,位儀同大將軍、吏部下大夫、東京司宗中大夫。隋開皇初,加上儀同,遷東京都官尚書。東京廢,入朝,除都官尚書。二年,出為熊州刺史,卒。子知禮,大業初卒於太子內舍人。
躍弟颺,卒於豫州冠軍府司馬。颺弟升,位正員郎。颺死後,昇通其妻。翻恚,為之發病,昇終不止,時人鄙穢之。亦于河陰見害。贈左將軍、齊州刺史。
陽尼,字景文,北平無終人也。累世仕于慕容氏。尼少好學,博通群籍,與上谷侯天護、頓丘李彪同志齊名。幽州刺史胡泥表薦之,征拜秘書著作郎。及改中書學為國子。時中書監高閭、侍中李沖等以尼碩學,舉為國子祭酒。後兼幽州中正。孝文臨軒,令諸州中正各舉所知,尼與齊州大中正房千秋各舉其子。帝曰:「昔有一祁,名垂往史,今有二奚,當聞來牒。」出為幽州平北府長史,帶漁陽太守,未拜,坐為中正時受鄉人貨免官。每自傷曰:「吾昔未仕,不曾羡人,今日失官,與本何異?然非吾宿志,命也如何!」既而還家,有書數千卷。所造《字釋》數十篇,未就而卒。其從孫太學博士承慶撰為《字統》二十捲,行于世。承慶從弟固。
固字敬安,性倜儻,不拘小節,少任俠,好劍客,弗事生產。年二十六,始折節好學,博覽篇籍,有文才。太和中,從大將軍、宋王劉昶征義陽,板府法曹行參軍。昶性嚴暴,三軍顫慄,無敢言者。固啟諫,並面陳事宜。昶大怒,欲斬之,使監當攻道。固在軍勇決,意志閒雅,了無懼色,昶甚奇之。軍還,言之孝文。年三十餘,始闢大將軍府參軍事,累遷書侍御史,多所劾奏。
宣武廣訪得失,固上讜言表曰:「當今之務,宜早正東儲,立師傅以保護,立官司以防衛,以系蒼生之心。攬權衡,親宗室,強幹弱枝,以立萬世之計。舉賢良,黜不肖,使野無遺才,朝無素餐。孜孜萬機,躬勤庶政,使人無謗讟之響。省徭役,薄賦斂,修學宮,遵舊章,貴農桑,賤工賈,絶談虛窮微之論,簡桑門無用之費,以救饑寒之苦。然後備器械,修甲兵,鰼水戰,滅吳會,撰封禪之禮,襲軒、唐之軌,豈不茂哉!」
初,帝委任群下,不甚親覽,好桑門之法。尚書令高肇以外戚權寵,專決朝事。又鹹陽王禧等並有釁,故宗室大臣相見疏薄,而王畿人庶,勞弊益甚。固乃作《南北二都賦》,稱恆代田漁聲樂侈靡之事,節以中京禮儀之式,因以諷諫。
宣武末,中尉王顯起宅既成,集僚屬饗宴。酒酣,問固曰:「此宅何如?」固曰:「晏嬰湫隘,流稱于今,豐屋生災,著于《周易》。此蓋同傳舍耳,唯有德能卒,願公勉之。」顯嘿然。他日又謂固曰:「吾作太府卿,府庫充實,卿以為何如?」固對曰:「公收百官之祿四分之一,州郡臓贖悉入京藏,以此充府,未足為多。且有聚斂之臣,寧有盜臣,豈不戒歟!」顯大不悅,以此銜固。以有人間固于顯,因奏固剩請米麥,免固官。遂闔門自守,著《演賾賦》以明幽微通塞之事。又作《刺讒疾嬖倖詩》二首曰:
巧佞巧佞,讒言興兮。營營習習,似青蠅兮。以白為黑,在汝口兮。汝非蝮蠆,毒何厚兮。巧巧佞佞,一何工矣。司閒司忿,言必從矣。朋黨噂沓,自相同矣。浸潤之譖,傾人墉矣。成人之美,君子責焉。攻人之惡,君子恥焉。汝何人斯,譖毀日繁?子實無罪,何騁汝言?番番緝緝,讒言側入,君子好讒,如或弗及。天疾讒說,汝其至矣,無妄之禍,行將及矣。泛泛遊鳧,弗制弗拘,行藏之徒,或智或愚。維余小子,未明茲理,毀與行俱,言與釁起。我其懲矣,我其悔矣,豈求人兮,忠恕在己。
彼諂諛兮,人之蠹兮。刺促昔粟,罔顧恥辱,以求媚兮。邪干側入,如恐弗及,以自容兮。志行褊小,好習不道。朝挾其車,夕承其輿,或騎或徒,載奔載趨。或言或笑,曲事親要。正路不由,邪徑是蹈。不識大猷,不知話言,其朋其黨,其徒實繁。有詭其行,有佞其音,籧篨戚施,邪媚是欽,既詭且妒,以通其心。是信是任,敗其以多,不始不慎,末如之何。習習宰嚭,營營無極。梁丘寡智,王鮒淺識,伊戾息夫,異世同力,江充趙高,甘言似直,豎刁上官,擅生羽翼。乃如之人,僭爽其德,豈徒喪邦,又亦覆國。嗟爾中下,其親其昵。不謂其非,不覺其失,好之有年,寵之有日。我思古人,心焉苦疾。凡百君子,宜其慎矣,覆車其鑒,近可信矣。言既備矣,事既至矣,反是不思,維塵及矣。
明帝即位,除尚書考功郎中。奏諸秀孝考中第者聽敘,自固始。大軍征硤石,敕為仆射李平行台七兵郎。平奇固勇敢,軍中大事,悉與謀之。又命固節度水軍。固設奇計,先期乘賊,獲其外城。後太傅、清河王懌舉固,除步兵校尉,領汝南王悅郎中令。時悅年少,行多不法,固上疏諫悅,悅甚敬憚之。懌大悅,以為舉得其人。除洛陽令,在縣甚有威風。丁母憂,號慕毀疾,杖而能起,練禫之後,酒肉不進。時固年逾五十,而喪過于哀,鄉黨親族咸歎服焉。清河王懌領太尉,闢固從事中郎,屬懌被害,不奏。懌之遇害,元叉執政,朝野震悚,懌諸子及門生僚吏,莫不慮禍,隱避不出。固以嘗被闢命,遂獨詣喪所,盡哀慟哭,良久乃還。仆射游肇聞而嘆曰:「雖欒布、王脩,何以尚也?君子哉若人!」及汝南王悅為太尉,選舉多非其人,又輕肆撾撻。固以前為元卿,雖離國,猶上疏切諫,事在《悅傳》。後悅闢固為從事中郎,不就。京兆王繼為司徒,高選官僚,闢固從事中郎。府解,除前軍將軍,又典科揚州勛賞。初,硤石之役,固有先登之功,而朝賞未及,至是,與尚書令李崇訟勛,更相表。崇雖貴盛,固據理不撓,談者稱焉。卒,贈輔國將軍、太常少卿,謚曰文。
固剛直雅正,不畏強禦,居官清潔,家無餘財,終沒之日,室徒四壁,無以供喪,親故為其棺斂。初,固著《終制》一篇,務從儉約。臨終,又敕諸子一遵先制。五子,長子休之。
休之字子烈,俊爽有風概,好學,愛文藻,時人為之語曰:「能賦能詩陽休之。」初為州主簿。孝昌中,杜洛周陷薊城,休之與宗室南奔章武,轉至青州。葛榮寇亂,河北流人,多氵奏青州。休之知將有變,請其族叔伯彥等潛歸京師避之,多不能從。休之垂涕別去。俄而葛榮邢杲作亂,伯彥等咸為土人所殺,諸陽死者數十人,唯休之兄弟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