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長沙太守王沈、新蔡太守劉聞慰、晉平太守丘仲起、長城縣令何敬叔、故鄣縣令丘寂之,皆有能名,而不及琰也。沈字彥流,東海人,歷錢唐、山陰、秣陵令,南平、長沙太守,清廉戒慎,身恆居祿而居處日貧。死之日無宅可憩,故吏爲營棺柩。聞慰自有傳。仲起見沈憲傳,敬叔見子思澄傳。
寂之字德玄,吳興烏程人。年十七,爲州西曹,兼直主簿。刺史王彧行縣夜還,前驅已至,而寂之不肯開門,曰:「不奉墨旨。」彧方于車中爲教,然後開。彧嘆曰:「不意郅君章近在合下。」即轉爲主簿。在縣專以廉潔禦下。于時丹徒縣令沈巑之以清廉抵罪,寂之聞之曰:「清吏真不可爲也,政當處季、孟之間乎。」
巑之吳興武康人,性疏直,在縣自以清廉不事左右,浸潤日至,遂鎖系尚方。嘆曰:「一見天子足矣。」上召問曰:「復欲何陳?」答曰:「臣坐清所以獲罪。」上曰:「清復何以獲罪?」曰:「無以承奉要人。」上曰:「要人爲誰?」巑之以手板四面指曰:「此赤衣諸賢皆是。若臣得更鳴,必令清譽日至。」巑之雖危言,上亦不責。後知其無罪,重除丹徒令。入縣界,吏人候之,謂曰:「我今重來,當以人肝代米,不然清名不立。」
又有汝南周洽,歷句容、曲阿、上虞、吳令,廉約無私,卒於都水使者。無以殯斂,吏人爲買棺器。齊武帝聞而非之,曰:「洽累歷名邑而居處不理,遂坐無車宅死,令吏衣棺之,此故宜罪貶,無論褒恤。」乃敕不給贈賻。琰子翽,爲官亦有能名,後爲吳令,別建康令孫廉,廉因問曰:「聞丈人發奸擿伏,惠化如神,何以至此?」答曰:「無他也,唯勤而清。清則憲綱自行,勤則事無不理。憲綱自行則吏不能欺,事自理則物無疑滯,欲不理得乎。」時臨淮劉玄明亦有吏能,歷山陰、建康令,政常爲天下第一,終於司農卿。後翽又代玄明爲山陰令,問玄明曰:「願以舊政告新令尹。」答曰:「我有奇術,卿家譜所不載,臨別當相示。」既而曰:「作縣令唯日食一升飯而莫飲酒,此第一策也。」翽天監中爲建康令,復有能名,位驃騎諮議。子岐。
岐字景平,仕梁起家南康王左常侍,後兼尚書金部郎,母憂去職,居喪盡禮。服闋後疾廢久之,復除始新令。縣人有因鬥相毆而死,死家訴郡,郡錄其仇人,考掠備至,終不引咎。郡乃移獄于縣,岐即令脫械,以和言問之,便即首服。法當償死,會冬節至,岐乃放其還家。獄曹掾固爭曰:「古者有此,今不可行。」岐曰:「其若負信,縣令當坐。」竟如期而反。太守深相嘆異,遽以狀聞。岐後去縣,人無老少皆出境拜送,號哭聞數十里。至都,除廷尉正,入兼中書通事舍人,累遷安西中記室,兼舍人如故。
岐美容止,博涉能占對。大同中與魏和親,其使歲中再至,常遣岐接對焉。
太清元年,累遷太仆,司農卿,舍人如故。岐在禁省十餘年,機事密勿,亞於朱異。此年冬,貞陽侯蕭明伐彭城,兵敗,囚于魏。二年,明遣使還述魏欲通和好,敕有司及近臣定議。左衛朱異曰:「邊境且得靜寇息人,於事爲便。」議者並然之。岐獨曰:「高澄既新得志,何事須和?必是設間,故令貞陽遣使,令侯景自疑,當以貞陽易景,景意不安,必圖禍亂。若許通好,政是墮其計中。且彭城去歲喪師,渦陽復新敗退,今使就和,益示國家之弱。和不可許。」異等固執,帝遂從之。及遣使,景果有此疑,遂舉兵入寇,請誅朱異。
三年,遷中領軍,舍人如故。二月,侯景于闕前通表,乞割江右四州安置部下,當解圍還鎮。敕許之,乃于城西立盟。求遣召宣城王出送。岐固執宣城王嫡嗣之重,不宜許之。乃遣石城公大款送之。及與景盟訖,城中文武喜躍,冀得解圍。岐獨言于衆曰:「賊舉兵爲逆,豈有求和。」及景背盟,莫不歎服。尋有詔,以岐勤勞,封南豐縣侯。固辭不受。宮城失守,岐帶疾出圍,卒於宅。
虞願字士恭,會稽餘姚人也。祖賚,給事中、監利侯。父望之早卒。賚中庭橘樹冬熟,子孫競來取之。願年數歲獨不取,賚及家人皆異之。
宋元嘉中,爲湘東王國常侍。及明帝立,以願儒吏學涉,兼蕃國舊恩,意遇甚厚。除太常丞,尚書祠部郎,通直散騎侍郎。帝性猜忌,體肥憎風,夏月常着小皮衣。拜左右二人爲司風令史,風起方面,輒先啓聞。星文災變,不信太史,不聽外奏,敕靈台知星二人給願,常內省直,有異先啓,以相檢察。
帝以故宅起湘宮寺,費極奢侈。以孝武莊嚴剎七層,帝欲起十層,不可立,分爲兩剎,各五層。新安太守巢尚之罷郡還見帝,曰:「卿至湘宮寺未?我起此寺是大功德。」願在側曰:「陛下起此寺,皆是百姓賣兒貼婦錢,佛若有知,當悲哭哀湣。罪高佛圖,有何功德!」尚書令袁粲在坐,爲之失色。帝大怒,使人驅曳下殿,願徐去無異容。以舊恩,少日中已復召入。
帝好圍碁,甚拙,去格七八道,物議共欺爲第三品,與第一品王抗圍碁,依品賭戲。抗饒借帝,曰:「皇帝飛碁,臣抗不能斷。」帝終不覺,以爲信然,好之愈篤。願又曰:「堯以此教丹朱,非人主所宜好也。」雖數忤旨,而蒙賞賜猶異餘人。遷兼中書郎。
帝寢疾,願常侍醫藥。帝尤好逐夷,以銀鉢盛蜜漬之,一食數鉢。謂揚州刺史王景文曰:「此是奇味,卿頗足不?」景文答曰:「臣夙好此物,貧素致之甚難。」帝甚悅。食逐夷積多,胸腹痞脹,氣將絶。左右啓飲數升酢酒,乃消。疾大困,一食汁滓猶至三升。水患積久,藥不復效。大漸日,正坐呼道人,合掌便絶。
願以侍疾久,轉正員郎。出爲晉平太守。在郡不事生業。前政與百姓交關,質錄其兒婦,願遣人于道奪取將還。在郡立學堂教授。郡舊出髯蛇,膽可爲藥。有遺願蛇者,願不忍殺,放二十里外山中。一夜蛇還床下。復送四十里山,經宿復歸。論者以爲仁心所致。海邊有越王石,常隱雲霧,相傳雲「清廉太守乃得見」。願往就觀視,清徹無所隱蔽。後琅邪王秀之爲郡,與朝士書曰:「此郡承虞公之後,善政猶存,遺風易遵,差得無事。」
以母老解職,除後軍將軍。褚彥回嘗詣願,願不在,見其眠床上積塵埃,有書數帙。彥回嘆曰:「虞君之清至于此。」令人掃地拂床而去。
遷中書郎,領東觀祭酒。兄季爲上虞令卒,願從省步出還家,不待詔便歸東。除驍騎將軍,遷廷尉,祭酒如故。
願嘗事宋明帝,齊初,神主遷汝陰廟,願拜辭流涕。建元元年卒。願着五經論問,撰會稽記,文翰數十篇。
王洪範,上谷人也。宋泰始中,魏克青州,洪範得別駕清河崔祖歡女,仍以爲妻。祖歡女說洪範南歸。宋桂陽王之難,隨齊高帝鎮新亭,常以身捍矢。高帝曰:「我自有楯,卿可自防。」答曰:「天下無洪範何有哉,蒼生方亂,豈可一日無公。」帝甚賞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