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兵參軍張慶延、明岩卿等勸慧景襲取廣陵,及密遣軍主劉靈運間行突入。慧景俄系至,遂據其城。子覺至,仍使領兵襲京口。寶玄本謂大軍並來,及見人少,極失所望,拒覺,擊走之。恭祖及覺精兵八千濟江。恭祖心本不同反,至蒜山,欲斬覺以軍降京口,事既不果而止。
覺等軍器精嚴,柳憕、沈佚之等謂寶玄曰:「崔護軍威名既重,乃誠可見,既已唇齒,忽中道立異。彼以樂歸之衆,亂江而濟,誰能拒之。」於是登北固樓,並千蠟燭爲烽火,舉以應覺。帝聞變,以右衛將軍左興盛假節、督都下水陸衆軍。慧景停二日,便率大衆一時俱濟江,趣京口,寶玄仍以覺爲前鋒,恭祖次之,慧景領大都督爲衆軍節度。東府、石頭、白下、新亭諸城皆潰,左興盛走,不得入宮,逃淮渚荻船中,慧景禽殺之。慧景稱宣德皇后令,廢帝爲吳王。
時柳憕別推寶玄,恭祖爲寶玄羽翼,不復承奉,慧景嫌之。巴陵王昭冑先逃人間,出投慧景,意更向之,故猶豫未知所立,此聲頗泄。憕、恭祖始貳于慧景。又恭祖勸慧景射火箭燒北掖樓,慧景以大事垂定,後若更造,費用功多,不從其計。性好談義,兼解佛理,頓法輪寺,對客高談,恭祖深懷怨望。
先是,衛尉蕭懿爲豫州刺史,自歷陽步道征壽陽,帝遣密使告之。懿率軍主胡松、李居士等自採石濟岸,頓越城舉火,台城中鼓叫稱慶。恭祖先勸慧景遣二千人斷西岸軍,令不得度,慧景以城旦夕降,外救自然應散,不許。恭祖請擊義師,又不許。乃遣子覺將精甲數千人度南岸,義師昧旦進戰,覺大敗。慧景人情離沮。
恭祖頓軍興皇寺,于東宮掠得女妓,覺來逼奪,由是忿恨。其夜,崔恭祖與驍將劉靈運詣城降。慧景乃將腹心數人潛去,欲北度江,城北諸軍不知,猶爲拒戰。城內出蕩,殺數百人,慧景餘衆皆奔。
慧景圍城凡十二日,軍旅散在都下,不爲營壘。及走,衆于道稍散,單馬至蟹浦,投漁人太叔榮之。榮之故爲慧景門人,時爲蟹浦戍,謂之曰:「吾以樂賜汝,汝爲吾覓酒。」既而爲榮之所斬,以頭內魷籃中擔送都。
恭祖者,慧景宗人,驍果便馬韒,氣力絶人,頻經軍陣。討王敬則,與左興盛軍容袁文曠爭敬則首,訴明帝曰:「恭祖禿馬絳衫,手刺倒敬則,故文曠得斬其首。以死易勛而見枉奪。若失此勛,要當刺殺左興盛。」帝以其勇健,謂興盛曰:「何容令恭祖與文曠爭功。」慧景平後,恭祖系尚方,少時殺之。覺亡命爲道人,見執伏法。
覺弟偃,年十八便身長八尺,博涉書記,善蟲篆,爲始安內史,藏竄得免。和帝西台立,以爲甯朔將軍。中興元年,詣公車尚書申冤,言多指斥,尋下獄死。
先是,東陽女子婁逞變服詐爲丈夫,粗知圍棋,解文義,遍游公卿,仕至揚州議曹從事。事發,明帝驅令還東。逞始作婦人服而去,嘆曰:「如此之伎,還爲老嫗,豈不惜哉。」此人妖也。陰而欲爲陽,事不果故泄,敬則、遙光、顯達、慧景之應也。舊史裴叔業有傳,事終於魏,今略之雲。
論曰:光武功臣所以能終身名者,豈唯不任職事,亦以繼奉章、明,心存正嫡。王、陳拔跡奮飛,則建元、永明之運,身極鼎將,則建武、永明之朝。勛非往時,位踰昔等,禮授雖重,情分不交。加以主猜政亂,危亡慮及,舉手扞頭,人思自免。干戈既用,誠淪犯上之跡,敵國起於同舟,況又疏於此也。敬兒挾震主之勇,當鳥盡之運,內惑邪夢,跡涉覬覦,其至殲亡,亦其理也。慧景以亂濟亂,能無及乎。
卷四十六
列傳第三十六
李安人戴僧靜桓康焦度曹武呂安國周山圖周盤龍王廣之
安人少有大志,常拊髀嘆曰:「大丈夫處世,富貴不可希,取三將五校,何難之有。」隨父在縣,宋元嘉中,縣被魏克,安人尋率部曲自拔南歸。
明帝時,稍遷武衛將軍,領水軍討晉安王子勛,所向克捷。事平,明帝大會新亭樓,勞諸軍主。摴蒱官賭,安人五擲皆盧。帝大驚,目安人曰:「卿面方如田,封侯相也。」安人少時貧,有一人從門過,相之。曰:「君後當大富貴,與天子交手共戲。」至是,安人尋此人,不知所在。
後爲廣陵太守,行南兗州事。齊高帝在淮陰,安人遙相結事。元徽初,除司州刺史,領義陽太守。及桂陽王休范起事,安人遣軍援都。建平王景素起兵,安人破其軍于葛橋。景素誅,留安人行南徐州事。城局參軍王回素爲安人所親,盜絹二匹。安人流涕謂曰:「我與卿契闊備嘗,今日犯王法,乃卿負我也。」于軍門斬之,厚爲斂祭,軍府皆震服。轉東中郎司馬,行會稽郡事。時蒼梧縱虐,齊高帝憂迫無計。安人白高帝,欲于東奉江夏王躋起兵。高帝不許,乃止。
高帝即位,爲中領軍,封康樂侯。自宋泰始以來,內外頻有賊寇,將帥以下,各募部曲,屯聚都下。安人上表,以爲自非淮北常備,其外餘軍悉皆輸遣,若親近宜立隨身者,聽限人數。上納之,故詔斷衆募。時王敬則以勛誠見親,至于家國密事,上唯與安人論議。謂曰:「署事有卿名,我便不復細覽也。」
尋爲領軍將軍。魏攻壽春至馬頭,詔安人禦之,魏軍退,安人沿淮進壽春。先是宋時亡命王元初聚黨六合山,僭大號。自雲垂手過膝。州郡討不能禽,積十餘年。安人生禽之,斬建康市。高帝崩,遺詔加侍中。武帝即位,爲丹陽尹,遷尚書左仆射。安人時屢啓密謀見賞,又善結尚書令王儉,故世傳儉啓有此授。尋上表,以年疾求退,爲吳興太守。于家載米往郡,時服其清。吳興有項羽神護郡聽事,太守到郡,必須祀以軛下牛。安人奉佛法,不與神牛,着屐上聽事,又于聽上八關齋。俄而牛死葬廟側,今呼爲李公牛塚。安人尋卒,世以神爲祟。諡肅侯。
子元履,幼有操業,甚閒政體,爲司徒竟陵王子良法曹參軍。與王融遊狎,及王融誅,鬱林敕元履隨右衛將軍王廣之北征,密令于北殺之。廣之先爲安人所厚,又知元履無過,甚擁護之。會鬱林敗死,元履拜謝廣之,曰:「二十二載,父母之年,自此以外,丈人之賜也。」仕梁爲吳郡太守,度支尚書,衡、廣、青、冀四州刺史。
戴僧靜,會稽永興人也。少有膽力,便弓馬。事刺史沈文秀,俱被魏虜,後將家屬叛還淮陰。齊高帝撫畜,常在左右。後於都私齎錦出,事發,系南兗州獄。高帝遣薛深餉僧靜酒食,以刀子置魚腹中。僧靜與獄吏飲酒及醉,以刀刻械,手自折鎖,發屋而出,歸高帝。帝匿之齋內,以其家貧,年給谷千斛。
會魏軍至,僧靜應募出戰,單刀直前。魏軍奔退,又追斬三級。時天寒甚,乃脫衣,口銜三頭,拍浮而還。
沈攸之事起,高帝入朝堂,遣僧靜將腹心先至石頭經略袁粲。時蘇烈據倉城門,僧靜射書與烈,夜縋入城。粲登城西南門,列燭火坐,台軍至射之,火乃滅。回登東門,其黨孫曇瓘驍勇善戰,每蕩一合,輒大殺傷,官軍死者百餘人。軍主王天生殊死拒戰,故得相持。自亥至醜,有流星赤色照地墜城中,僧靜率力攻倉門,手斬粲于東門,外軍燒門入。以功除前軍將軍、甯朔將軍。
高帝即位,封建昌縣侯,位太子左衛率。武帝踐阼,出爲北徐州刺史。買牛給貧人令耕種,甚得荒情。後除南中郎司馬、淮南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