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城北門常閉不開,鑒問其故于虞悰,悰答曰:「蜀中多夷暴,有時抄掠至城下,故相承閉之。」鑒曰:「古人云,‘善閉無關楗’。且在德不在門。」即令開之。戎夷慕義,自是清謐。于州園地得古塚,無復棺,但有石槨。銅器十餘種,並古形;玉璧三枚;珍寶甚多,不可皆識;金銀爲蠶蛇形者數斗。又以朱沙爲阜,水銀爲池,左右咸勸取之。鑒曰:「皇太子昔在雍,有發古塚者,得玉鏡、玉屏風、玉匣之屬,皆將還都,吾意常不同。」乃遣功曹何佇爲之起墳,諸寶物一不得犯。
性甚清,在蜀積年,未嘗有所營造,資用一歲不滿三萬。王儉常嘆云:「始興王雖尊貴,而行履都是素士。」時有廣漢什邡人段祖,以錞于獻鑒,古禮器也。高三尺六寸六分,圍三尺四寸,圓如筩,銅色黑如漆,甚薄,上有銅馬,以繩縣馬,令去地尺餘,灌之以水,又以器盛水于下,以芒莖當心跪注淳于,以手振芒,則聲如雷,清響良久乃絶。古所以節樂也。五年,鑒獻龍角一枚,長九尺三寸,色紅,有文。
九年,爲散騎常侍、秘書監,領石頭戍事。上以與鑒久別,車駕幸石頭,宴會賞賜。尋遷左衛將軍,未拜,遇疾。上爲南康王子琳起青楊巷第,新成,車駕與後宮幸第樂飲。其日鑒疾甚,上遣騎詔問疾相繼,爲之止樂。尋薨。
江夏王鋒字宣穎,高帝第十二子也。母張氏有容德,宋蒼梧王逼取之,又欲害鋒。高帝甚懼,不敢使居舊宅,匿于張氏舍,時年四歲。
性方整,好學書,張家無紙劄,乃倚井欄爲書,書滿則洗之,已復更書,如此者累月。又晨興不肯拂窗塵,而先畫塵上,學爲書字。
五歲,高帝使學鳳尾諾,一學即工。高帝大悅,以玉騏驎賜之,曰:「騏驎賞鳳尾矣。」至十歲,便能屬文。武帝時,藩邸嚴急,諸王不得讀異書,五經之外,唯得看孝子圖而已。鋒乃密遣人于市裡街巷買圖籍,期月之間,殆將備矣。
好琴書,蓋亦天性。嘗覲武帝,賜以寶裝琴,仍于禦前鼓之,大見賞。帝謂鄱陽王鏘曰:「闍梨琴亦是柳令之流亞,其既事事有意,吾欲試以臨人。」鏘曰:「昔鄒忌鼓琴,威王委以國政。」乃出爲南徐州刺史。善與人交,行事王文和、別駕江祏等,皆相友善。後文和被征爲益州,置酒告別,文和流淚曰:「下官少來未嘗作詩,今日違戀,不覺文生於性。」王儉聞之,曰:「江夏可謂善變素絲也。」
工書,爲當時蕃王所推。南郡王昭業亦稱工,謂武帝曰:「臣書固應勝江夏王。」武帝答:「闍梨第一,法身第二。」法身昭業小名,闍梨鋒小名也。
隆昌元年,爲侍中,領驍騎將軍,尋加秘書監。及明帝知權,蕃邸危懼,江祏嘗謂王晏曰:「江夏王有才行,亦善能匿跡,以琴道授羊景之,景之着名,而江夏掩能于世,非唯七弦而已,百氏亦復如之。」鋒聞嘆曰:「江祏遂復爲混沌畫眉,欲益反弊耳。寡人聲酒是耽,狗馬是好,豈復一豪于平生哉。」當時以爲話言。常忽忽不樂,着修柏賦以見志,曰:「既殊群而抗立,亦含貞而挺正。豈春日之自芳,在霜下而爲盛。衝風不能摧其枝,積雪不能改其性。雖坎壇于當年,庶後凋之可詠。」時鼎業潛移,鋒獨慨然有匡複之意,逼之行事典簽,故不遂也。嘗見明帝,言次及遙光才力可委之意,鋒答曰:「遙光之於殿下,猶殿下之於高皇,衛宗廟,安社稷,實有攸寄。」明帝失色。
鋒有武力,明帝殺諸王,鋒與書詰責,左右不爲通。明帝深憚之,不敢於第收之。鋒出登車,兵人欲上車防勒,鋒以手擊卻數人,皆應時倒地,遂逼害之。江斅聞其死,流涕曰:「芳蘭當門,不得不鋤,其修柏之賦乎。」
南平王鋭字宣毅,高帝第十五子也。位左戶尚書,朝直勤謹,未嘗屬疾。永明十年,出爲南中郎將、湘州刺史。延興元年,明帝作輔,害諸王,遣裴叔業平尋陽,仍進湘州。鋭防合周伯玉大言于衆曰:「此非天子意,今斬叔業,舉兵匡社稷,誰敢不同!」鋭典簽叱左右斬之,鋭見害,伯玉下獄誅。
宜都王鏗字宣儼,高帝第十六子也。生三歲喪母。及有識,問母所在,左右告以早亡,便思慕蔬食自悲。不識母,常祈請幽冥,求一夢見。至六歲,遂夢見一女人,雲是其母。鏗悲泣向舊左右說容貌衣服事,皆如平生,聞者莫不歔欷。
清悟有學行。永明十一年,爲南豫州刺史、都督二州軍事。雖未經庶務,而雅得人心。舉動每爲簽帥所制,立意多不得行。州鎮姑孰,于時人發桓溫女塚,得金巾箱,織金篾爲嚴器,又有金蠶銀繭等物甚多。條以啓聞,鬱林敕以物賜之。鏗曰:「今取往物,後取今物,如此迴圈,豈可不熟念。」使長史蔡約自往修復,纖毫不犯。
年十歲時,與吉景曜商略先言往行。左右誤排柟榴屏風,倒壓其背,顔色不異,言談無輟,亦不顧視。彌善射,常以堋的太闊,曰:「終日射侯,何難之有。」乃取甘蔗插地,百步射之,十發十中。
永明中,制諸王年未三十,不得畜妾。及武帝晏駕後,有勸取左右者,鏗曰:「在內不無使役,既先朝遺旨,何忍而違。」
及延興元年,明帝誅高、武、文惠諸子,鏗聞之,馮左右從容雅步,詠陸機弔魏武云:「昔以四海爲己任,死則以愛子託人。」如此者三,左右皆泣。後果遣呂文顯賚藥往,夜進聽事,正逢八關齋。鏗上高坐,謂文顯曰:「高皇昔寵任君,何事乃有今日之行?」答云:「出不獲已。」於是仰藥。時年十八。身長七尺,鏗狀似兄嶷,咸以國器許之。及死,有識者莫不痛惜。
初鏗出合時,年七歲,陶弘景爲侍讀,八九年中,甚相接遇。後弘景隱山,忽夢鏗來,慘然言別,云:「某日命過。身無罪,後三年當生某家。」弘景訪以幽中事,多秘不出。覺後,即遣信出都參訪,果與事符同,弘景因着夢記雲。
晉熙王銶字宣攸,高帝第十八子也。隆昌元年,位郢州刺史。延興元年見害。
河東王鉉字宣胤,高帝第十九子也。母張氏,有寵于高帝,鉉又最幼,尤所留心。高帝臨崩,以屬武帝,武帝甚加意焉,爲納柳世隆女爲妃。武帝與群臣看新婦,流涕不自勝,豫章王嶷亦哽咽。及明帝誅高帝諸子,以鉉高帝所愛,亦以才弱年幼,故得全。
初鉉年三四歲,高帝嘗晝臥纏發,鉉上高帝腹上弄繩,高帝因以繩賜鉉。及崩後,鉉以寶函盛繩,歲時輒開視,流涕嗚咽。人才甚凡,而有此一至。
建武中,高、武子孫憂疑。鉉朝見,常鞠躬俯僂,不敢正行直視。尋遷侍中、衛將軍。
鉉年稍長。四年,誅王晏,以謀立鉉爲名,鉉免官,以王還第,禁不得與外人交通。永泰元年,明帝疾暴甚,乃見害。聞收至,欣然曰:「死生命也,終不斅建安乞爲奴而不得。」仰藥而卒。鉉二子在孩抱,亦見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