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勤於所職,著述不怠。然性尤專固,不合于時。是以一為史官,遂十年不調。魏恭帝元年,進號平南將軍、右銀青光祿大夫。六官建,為外史上士。
孝閔帝踐阼,加征南將軍、右金紫光祿大夫。時大司馬賀蘭祥討吐谷渾,詔季明從軍。還,除驃騎將軍、右光祿大夫。武成末,遷外史下大夫。 保定三年,盛營宮室。
春夏大旱,詔公卿百寮,極言得失。季明上書曰:臣聞成湯遭旱,以六事自陳。宣王太甚,而珪璧斯竭。豈非遠慮元元,俯哀兆庶。方今農要之月,時雨猶愆,率土之心,有懷渴仰。
陛下垂情萬類,子愛群生,覲禮百神, 猶未豐洽者,豈或作事不節,有違時令,舉措失中,儻邀斯旱。 春秋,君舉必書,動為典禮,水旱陰陽,莫不應行而至。孔子曰:「言行,君子之所以動天地,可不慎乎。」春秋莊公三十一年冬,不雨。五行傳以為是歲一年而三築台,奢侈不恤民也。
僖公二十一年夏,大旱。五行傳以為時作南門,勞民興役。漢惠帝二年夏,大旱。五年夏,大旱,江河水少,溪澗水絶。五行傳以為先是發民十四萬六千人城長安。
漢武帝元狩三年夏,大旱。五行傳以為是歲發天下故吏穿昆明池。然則土木之功,動民興役,天輒應之以異。典籍作誡,儻或可思。上天譴告,改之則善。
今若息民省役,以答天譴,庶靈澤時降,嘉谷有成,則年登可覬,子來非晚。詩云 :「民亦勞止,迄可小康。惠此中國,以綏四方 。」或恐極陽生陰,秋多雨水,年復不登,民將無覬。如又薦饑,為慮更甚。
時豪富之家,競為奢麗。季明又上書曰: 臣聞寬大所以兼覆,慈愛所以懷眾。故天地稱其高厚者,萬物得其容養焉。四時着其寒暑者,庶類資其忠信焉。是以帝王者,寬大象天地,忠信則四時。
招搖東指,天下識其春。人君布德,率土懷其惠。伏惟陛下資干禦宇,品物咸亨,時乘六龍,自強不息,好問受規,天下幸甚。 自古至治之君,亦皆廣延博訪,詢采芻蕘,置喜樹木,以求其過。頃年亢旱踰時,人懷望歲。
陛下爰發明詔,廣求人瘼。同禹、湯之罪己,高宋景之守正。澍雨應時,年谷斯稔。克己節用,慕質惡華,此則尚矣。然而朱紫仍耀于衢路,綺縠猶侈于豪家;裋褐未充于細民,糟糠未厭于編戶。
此則勸導之理有所未周故也。今雖導之以政,齊之以刑,風俗固難以一矣。昔文帝集上書之囊,以作帷帳;惜十家之產,不造露台;後宮所幸,衣不曳地,方之今日富室之飾,曾不如婢隷之服。然而以 身率下,國富刑清,廟稱太宗,良有以也。臣聞聖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
今承魏氏喪亂之後,貞信未興。宜先「遵五美,屏四惡 」,革浮華之俗,抑流競之風,察鴻都之小藝,焚雉頭之異服,無益之貨勿重於時,虧德之器勿陳于側,則民知德矣。 臣又聞之,為治之要,在於選舉。若差之毫釐,則有千里之失。後來居上,則致積薪之譏。
是以古之善為治者,貫魚以次,任必以能。爵人于朝,不以私愛。簡材以授其官,量能以任其用。官得其材,用當其器,六轡既調,坐致千里。虞、舜選眾,不仁者遠。
則庶事康哉,民知其化矣。帝覽而嘉之。 時外史廨宇屢移,未有定所。季明又上言曰 :「外史之職,漢之東觀,儀等石渠,司同天祿。是乃廣內秘府,藏言之奧。
帝王所寶,此焉攸在。自魏及周,公館不立。臣雖愚瞽,猶知其非,是以去年十一月中,敢冒陳奏。將降中旨,即遣修營。荏苒一周,未加功力。
臣職思其憂,敢不重請 。」帝納焉。於是廨宇方立。 天和三年,進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後以疾卒。
趙文深字德本,南陽宛人也。父遐,以醫術進,仕魏為尚藥典禦。 文深少學楷隷,年十一,獻書於魏帝。立義歸朝,除大丞相府法曹參軍。文深雅有鐘、王之則,筆勢可觀。
當時碑牓,唯文深及冀雋而已。大統十年,追論立義功,封白石縣男,邑二百戶。太祖以隷書紕繆,命文深與黎季明、沉遐等依說文及字林刊定六體,成一萬餘言,行于世。 及平江陵之後,王褒入關,貴游等翕然並學褒書。文深之書,遂被遐棄。
文深慚恨,形於言色。後知好尚難反,亦攻習褒書,然竟無所成,轉被譏議,謂之學步邯鄲焉。至于碑牓,餘人猶莫之逮。王褒亦每推先之。宮殿樓閣,皆其跡也。
遷縣 伯下大夫,加儀同三司。世宗令至江陵書景福寺碑,漢南人士,亦以為工。梁主蕭詧觀而美之,賞遺甚厚。天和元年,露寢等初成,文深以題牓之功,增邑二百戶,除趙興郡守。文深雖外任,每須題牓,輒復追之。
後以疾卒。 褚該字孝通,河南陽翟人也。晉末,遷居江左。祖長樂,齊竟陵王錄事參軍。父義昌,梁鄱陽王中記室。
該幼而謹厚,有譽鄉曲。尤善醫術,見稱于時。仕梁,歷武陵王府參軍。隨府西上。後與蕭撝同歸國,授平東將軍、左銀青光祿大夫,轉驃騎將軍、右光祿大夫。
武成元年,除醫正上士。自許奭死後,該稍為時人所重,賓客迎候,亞於姚僧垣。天和初,遷縣伯下大夫。五年,進授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該性淹和,不自矜尚,但有請之者,皆為盡其藝術。
時論稱其長者焉。後以疾卒。子士則,亦傳其家業。 時有強練,不知何許人,亦不知其名字。魏時有李順興者,語默不恆,好言未然之事,當時號為李練。
世人以強類練,故亦呼為練焉。容貌長壯,有異於人。神精僘侃,莫之能測。意欲有所論說,逢人輒言。若值其不欲言,縱苦加祈請,亦不相酬答。
初聞其言,略不可解。事過之後,往往有驗。恆寄住諸佛寺,好遊行民家,兼歷造王公邸第。所至之處,人皆敬而信之。 晉公護未誅之前,曾手持一大瓠,到護第門外,抵而破之。
乃大言曰:「瓠破子苦。」時柱國、平高公侯伏侯龍恩早依隨護,深被任委。強練至龍恩宅,呼其妻元氏及其妾媵並婢仆等,並令連席而坐。諸人以逼夫人,苦辭不肯。強練曰 :「汝等一例人耳,何有貴賤 。」遂逼就坐。未幾而護誅,諸子並死。龍恩亦伏法,仍籍沒其家。 建德中,每夜上街衢邊樹,大哭釋迦牟尼佛,或至申旦, 如此者累日,聲甚哀憐。俄而廢佛、道二教。
大象末,又以一無底囊,歷長安市肆告乞,市人爭以米麥遺之。強練張囊投之,隨即漏之於地。人或問之曰 :「汝何為也?」強練曰:「此亦無餘,但欲使諸人見盛空耳。」至隋開皇初,果移都于龍首山,長安城遂空廢。後亦莫知其所終。
又有蜀郡衛元嵩者,亦好言將來之事,蓋江左寶志之流。天和中,着詩預論周、隋廢興及皇家受命,並有徵驗。性尤不信釋教,嘗上疏極論之。史失其事,故不為傳。 史臣曰:仁義之於教,大矣,術藝之於用,博矣。
狥於是者,不能無非,厚于利者,必有其害。詩、書、禮、樂所失也淺,故先王重其德。方術技巧,所失也深,故往哲輕其藝。夫能通方術而不詭于俗,習技巧而必蹈于禮者,豈非大雅君子乎。姚僧垣診候精審,名冠于一代,其所全濟,固亦多焉。
而弘茲義方,皆為令器,故能享眉壽,縻好爵。老聃雲「天道無親,常與善人 」,於是信矣。
卷四十八 列傳第四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