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寬自以習練齊人虛實,請為先驅。帝以玉壁要衝,非孝寬無以鎮之,乃不許。及趙王招率兵出稽胡,與大軍掎角,乃敕孝寬為行軍總管,圍守華谷以應接之。孝寬克其四城。武 帝平晉州,復令孝寬還舊鎮。
及帝凱還,復幸玉壁。從容謂孝寬曰 :「世稱老人多智,善為軍謀。然朕唯共少年,一舉平賊。公以為何如?」孝寬對曰 :「臣今衰耄,唯有誠心而已。然昔在少壯,亦曾輸力先朝,以定關右 。」帝大笑曰 :「實如公言 。」乃詔孝寬隨駕還京。拜大司空,出為延州總管,進位上柱國。 大象元年,除徐兗等十一州十五鎮諸軍事、徐州總管。又為行軍元帥,徇地淮南。
乃分遣杞公宇文亮攻黃城,郕公梁士 彥攻廣陵,孝寬率眾攻壽陽,並拔之。初孝寬到淮南,所在皆密送誠款。然彼五門,尤為險要,陳人若開塘放水,即津濟路絶。孝寬遽令分兵據守之。陳刺史吳文育果遣決堰,已無及。
於是陳人退走,江北悉平。 軍還,至豫州,宇文亮舉兵反,潛以數百騎襲孝寬營。時亮圉官茹寬密白其狀,孝寬有備。亮不得入,遁走,孝寬追獲之。詔以平淮南之功,別封一子滑國公。
及宣帝崩,隋文帝輔政,時尉遲迥先為相州總管,詔孝寬代之。又以小司徒叱列長釜為相州刺史,先令赴鄴。孝寬續進,至朝歌,迥遣大都督賀蘭貴賫書候孝寬。孝寬留貴與語以察之,疑其有變,遂稱疾徐行。又使人至相州求醫藥,密以伺之。
既到湯陰,逢長釜奔還。孝寬兄子魏郡守藝又棄郡南走。孝寬審訐其狀,乃馳還。所經橋道,皆令毀撤,驛馬悉擁以自隨。又勒(騎)〔驛〕將曰 :「蜀公將至,可多備餚酒及芻粟以待之。」迥果遣儀同梁子康將數百騎追孝寬,驛司供設豐厚,所經之處,皆輒停留,由是不及。 時或勸孝寬,以為洛京虛弱,素無守備,河陽鎮防,悉是關東鮮卑,迥若先往據之,則為禍不小。乃入保河陽。河陽城內舊有鮮卑八百人,家並在鄴,見孝寬輕來,謀欲應迥。孝寬知之,遂密造東京官司,詐稱遣行,分人詣洛陽受賜。
既至洛陽,並留不遣。因此離解,其謀不成。 六月,詔發關中兵,以孝寬為元帥東伐。七月,軍次河陽。迥所署儀同薛公禮等圍逼懷州,孝寬遣兵擊破之。
進次懷縣永〔橋〕城(橋)之東南。其城既在要衝,雉堞牢固,迥已遣兵據之。諸將士以此城當路,請先攻取。孝寬曰 :「城小而固,若攻而不拔,損我兵威。今破其大軍,此亦何能為也 。」於是引軍次於武陟,大破迥子惇,惇輕騎奔鄴。軍次於鄴西門豹祠 之南。迥自出戰,又破之。迥窮迫自殺。兵士在小城中者,盡坑于遊豫園。
諸有未服,皆隨機討之,關東悉平。十月,凱還京師。十一月薨,時年七十二。贈太傅、十二州諸軍事、雍州牧。謚曰襄。
孝寬在邊多載,屢抗強敵。所有經略,佈置之初,人莫之解;見其成事,方乃驚服。雖在軍中,篤意文史,政事之餘,每自披閲。末年患眼,猶令學士讀而聽之。又早喪父母,事兄嫂甚謹。
所得俸祿,不入私房。親族有孤遺者,必加振贍。朝野以此稱焉。長子諶年已十歲,魏文帝欲以女妻之。孝寬辭以兄子世康年長。
帝嘉之,遂以妻世康。孝寬有六子,總、壽、霽、津知名。 韋敻字敬遠。志尚夷簡,澹于榮利。弱冠,被召拜雍州中從事,非其好也,遂謝疾去職。
前後十見征闢,皆不應命。屬太祖經綸王業,側席求賢,聞敻養高不仕,虛心敬悅,遣使闢之,備加禮命。雖情諭甚至,而竟不能屈。彌以重之,亦弗之奪也。所居之宅,枕帶林泉,敻對翫琴書,蕭然自樂。
時人號為居士焉。至有慕其閒素者,或載酒從之,敻亦為之盡歡,接對忘倦。 明帝即位,禮敬逾厚。乃為詩以貽之曰 :「六爻貞遯世,三辰光少微。潁陽讓逾遠,滄州去不歸。
香動秋蘭佩,風飄蓮葉衣。坐石窺仙洞,乘槎下釣磯。嶺松千仞直,岩泉百丈飛。聊登平樂觀,遠望首陽薇。詎能同四隱,來參余萬機 。」敻答帝詩,願時朝謁。帝大悅,敕有司日給河東酒一斗,號之曰逍遙公。 時晉公護執政,廣營第宅。嘗召敻至宅,訪以政事。敻仰視其堂,徐而嘆曰 :「酣酒嗜音,峻宇雕牆,有一于此,未或弗亡 。」護不悅。有識者以為知言。 陳遣其尚書周弘正來聘,素聞敻名,請與相見。朝廷許之。弘正乃造敻,談謔盈日,恨相遇之晚。
後請敻至賓館,敻〔不〕時赴。弘正仍贈詩曰 :「德星猶未動,真車詎肯來 。」其為時所欽挹如此。 武帝嘗與敻夜宴,大賜之縑帛,令侍臣數人負以送出。敻唯取一疋,示承恩旨而已。
帝以此益重之。孝寬為延州總管,敻至州與孝寬相見。將還,孝寬以所乘馬及轡勒與敻。敻以其華飾,心弗欲之。笑謂孝寬曰 :「昔人不棄遺簪墜履者,惡與之同出,不與同歸。
吾雖不逮前烈,然舍舊錄新,亦非吾志也。」於是乃乘舊馬以歸。 武帝又以佛、道、儒三教不同,詔敻辨其優劣。敻以三教雖殊,同歸於善,其跡似有深淺,其致理殆無等級。乃着三教序奏之。
帝覽而稱善。時宣帝在東宮,亦遺敻書,並令以帝所乘馬迎之,問以立身之道。敻對曰 :「傳不雲乎,儉為德之恭,侈為惡之大。欲不可縱,志不可滿。並聖人之訓也,願殿下察之。」 敻子瓘行隨州刺史,因疾物故,孝寬子總復于并州戰歿。一日之中,凶問俱至。家人相對悲慟,而敻神色自若。謂之曰:「死生命也,去來常事,亦何足悲 。」援琴撫之如舊。
敻又雅好名義,虛襟善誘。雖耕夫牧豎有一介可稱者,皆接引之。特與族人處玄及安定梁曠為放逸之友。少愛文史,留情著述,手自抄錄數十萬言。晚年虛靜,唯以體道會真為務。
舊所制述,咸削其藁,故文筆多並不存。 建德中,敻以年老,預戒其子等曰 :「昔士安以蘧蒢束體,王孫以布囊繞屍,二賢高達,非庸才能繼。吾死之日,可斂舊衣,勿更新造。使棺足周屍,牛車載柩,墳高四尺,壙深一丈。其餘煩雜,悉無用也。
朝晡奠食,於事彌煩,吾不能頓絶汝輩 之情,可朔望一奠而已。仍薦素蔬,勿設牲牢。親友欲以物弔祭者,並不得為受。吾常恐臨終恍惚,故以此言預戒汝輩。瞑目之日,勿違吾志也。」 宣政元年二月,卒於家,時年七十七。武帝遣使祭,賻賵有加。其喪制葬禮,諸子等並遵其遺戒。子世康。 梁士彥字相如,安定烏氏人也。
少任俠,好讀兵書,頗涉經史。周武帝將平東夏,聞其勇決,自扶風郡守除為九曲鎮將,進位上開府,封建威縣公。齊人甚憚之。 後以熊州刺史從武帝拔晉州,進位大將軍,除晉州刺史。及帝還,齊後主親攻圍之,樓堞皆盡,短兵相接。
士彥慷慨自若,謂將士曰:「死在今日,吾為爾先。」於是勇猛齊奮,號聲動天,無不一當百。齊兵少卻,乃令妻及軍人子女晝夜修城,三日而就。武帝大軍亦至,齊師圍解。士彥見帝,捋帝須泣,帝亦為之流涕。
時帝欲班師,士彥叩馬諫,帝從之。執其手曰:「朕有晉州,為平齊之基,宜善守之 。」及齊平,封郕國公,位上柱國、雍州總管。宣帝即位,除徐州總管。與烏丸軌禽陳將吳明徹、裴忌于呂梁,略定淮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