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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經典短篇小說 - 64 / 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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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經典短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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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杯一空,他們就無精打采地再把它斟滿,不過菲菲姑娘動不動就砸破自己的杯子,於是立刻有一個小兵另外又送來一隻給他。

一陣辛辣的煙霧籠罩着他們,他們彷彿都沉溺在一種打盹的、愁人的,屬於無事可做的人的悠鬱醉態裡。


  

但是那位男爵突然站起來,他不禁光了火罵著:「活見鬼,這怎麼能夠持久,必須想出一點事情來做。」

艾特中尉和弗列茲少尉本是兩個非常富於日耳曼民族的笨重形態的人,這時都齊聲回答道:「做什麼呢我的上尉。」

上尉思索了一下,隨後接著說:「做什麼嗎?喂!應當組織一場歡樂的聚會,如果司令官允許我們那麼做。」

少校挪開了嘴裡的煙斗問:「什麼樣的宴會?上尉。」

男爵走過去說:「一切由我負責,我的司令官。我就派‘義務’往盧昂去給我們帶幾位女客過來,我知道要到什麼地方去找。這兒呢!我們就準備一頓晚飯,並且什麼材料一點也不缺少,這樣,我們至少可以有一個像樣的晚會。」

華勒斯培伯爵微笑地聳着肩膀:「您發瘋了,朋友。」

這個時候軍官們全都起立,圍繞着他們的司令官向他懇求:「司令官請您讓副司令去辦吧!司令官,這裡真的很寂寞。」

少校終於讓步了,於是男爵立刻派人傳了「義務」來。「義務」

是一個年老的上士,誰也從沒有看見他笑過,但是上級派給他的各種命令不管性質如何,他都能出乎意料地達成任務。

他神情自如地站着接受男爵的命令,隨從出去了,五分鐘以後,一輛張着油布篷子的軍用馬車,在狂雨中被四匹飛奔的馬拉走了。

這麼一來,各人的心靈彷彿都起了一種覺醒的波動,毫無生氣的姿態都振作了起來,臉上也都有了光彩,每個人開始談話了。

儘管外面的雨仍舊狂瀉着,但是少校卻肯定天色沒有像以前那麼陰晦,艾特中尉滿懷着信心說天氣就快要轉晴了。菲菲姑娘像是不很安寧地站起來又坐下,「她」那雙閃爍而冷酷的眼睛正在尋找一點東西來供「她」破壞。忽然間,「她」盯住了那個翹着兩撇髭鬚的貴夫人像,就抽出身上的手槍,一面說道:「你就再也看不見什麼了。」說完沒有離開坐位就對著她瞄準,立刻兩顆子彈打穿了那幅人像的兩隻眼睛。

隨後「她」嚷着:「我們來玩放地雷吧!」

如同一種新穎有吸引力的興趣轉移了大家的注意似的,大家的談話突然中斷了。

地雷,那是「她」的發明,「她」的破壞方法,「她」最心愛的娛樂。

邸宅的合法主人,斐爾南•亞穆伊•雨韋伯爵從前在離開這邸宅的時候,除了把銀餐具塞在一個牆洞中間之外,沒有來得及帶走任何東西,也沒有來得及藏起一點什麼。偏偏他原是很富有和奢侈的,他那間和飯廳相連的大客廳,在主人還沒有倉促逃走以前,簡直像是博物館裡的一間陳列室。


  
牆上掛着許多貴重的油畫與素描畫和水彩畫,傢具上、架子上和精緻的玻璃柜子裡,擺着成千上百的古董,有日本的花瓶、小雕像、薩克斯的磁像、中國的玩偶、古代的象牙物件以及威尼斯的玻璃器具等,這些珍貴稀奇的東西成群地塞滿了那間寬大的客廳。

現在,那些東西已經所剩無幾了。然而並不是被人劫走,因為少校司令官華勒斯培伯爵不容許那種行為;不過菲菲姑娘不時玩放「地雷」,而其餘的軍官在玩的那一天也真的都享受到了五分鐘的娛樂。

那個矮小的侯爵到客廳裡去找他應該選擇的東西,他拿了一把很小巧可愛的古代中國茶壺走了出來,壺裡滿裝着火藥,並且壺嘴裝了一條長長的引線,他慎重地點燃了它,捧着這件兇器急忙送到隔壁那間屋子裡。

隨後他很快又回來了,同時關上了門。所有的日耳曼人都站起來等着,一種幼稚的好奇心使得他們臉上都露出了微笑,而後一等到爆炸的力量搖動過那座邸宅之後,他們立刻一齊撲向客廳去。

菲菲姑娘首先衝進去,「她」站在一座炸斷了腦袋的維納斯磁像前發狂似地鼓掌。接着每一軍官都拾起一些碎磁片,驚訝地看著碎片上異樣的斷裂處,檢查這一次的損害,同時否認某些破壞是上一次爆炸的成績。司令官擺出一副家長的架子,檢閲這間寬大的客廳被尼羅式②的霰彈破壞的情形,和滿地的藝術品殘骸。然後他率先從客廳退出來,一面用和藹的態度高聲說道:「這一次的成績真不壞。」

但是一股很濃的硝煙早已竄入了飯廳,它和煙草的煙混合在一起,使人覺得几乎要窒息。司令官推開子窗子,那些回到飯廳來喝最後一杯白蘭地的軍官都走到了他身邊。

潮濕的空氣湧進飯廳裡,吹來了一種凝在鬍鬚上像灰塵般的細水珠和一陣河水漲潮的氣息。他們望着那些壓在狂雨下的大樹,那條籠在低雲中間的寬大河谷,以及很遠很遠彷彿一枝灰色長錐似的豎在風暴裡的教堂鐘樓。

自從普魯士來到了以後,那座鐘樓一直是靜悄悄的,它的沉默几乎是侵略者在附近一帶遇到的惟一抵抗。教堂的牧師對於普魯士人在堂裡的住宿和飲食毫不拒絶;敵軍的司令官時常把他看成一個善意的中間人,他甚至陪司令官喝過好幾次啤酒和葡萄酒;但是如果要請他像往常一樣按時敲鐘,即使只敲一次,那也是不可能的,因為他寧肯被槍斃也絶不肯敲鐘。那是他對侵略的一種和平而沉默的抗議,他認為教士就該是溫和者而絶非流血者,所以只有這個方法才適合教士。在十法裡方圓之內,人人都稱讚薩達法長老的堅定和他的英雄主義,他敢於肯定國難在正當前,用他那所教堂的玩強沉默來宣佈國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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