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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厚負了鄭義娘,劉金壇負了馮六承旨。至紹興十一年,車駕幸錢塘,官民百姓皆從。思厚亦挈家離金陵,到于鎮江。
思厚因想金山勝景,乃賃舟同妻劉氏江岸下船,行到江心,忽聽得舟人唱《好事近》詞,道是:往事與誰論?無論暗彈淚血。何處最堪憐?腸斷黃昏時節。倚門凝望又徘徊,誰解此情切?何計可同歸雁,趁江南春色。
思厚審聽所歌之詞,乃燕山韓國夫人鄭氏義娘題屏風者,大驚。遂問梢公:「此曲得自何人?」梢公答曰:「近有使命入國至燕山,滿城皆唱此詞,乃一打綫婆婆自韓國夫人宅中屏上錄出來的。說是江南一官人渾家,姓鄭名義娘,因貞節而死,後來鄭夫人丈夫私挈其骨歸江南。此詞傳播中外。」思厚聽得說,如萬刃攢心,眼中淚下。須臾之間,忽見江中風浪俱生,煙濤並起,異魚出沒,怪獸掀波,見水上一人波心湧出,頂萬字巾,把手揪劉氏雲鬢,擲入水中。侍妾高聲喊叫:「孺人落水!」急喚思厚教救,那裡救得!俄頃,又見一婦人,項纏羅帕,雙眼圓睜,以手捽思厚,拽入波心而死。舟人欲救不能,遂惆悵而歸。嘆古今負義人皆如此,乃傳之於人。詩曰:一負馮君罹水厄,一虧鄭氏喪深淵。
宛如孝女尋屍死,不若三閭為主愆。
第二十五卷 晏平仲二桃殺三士
大禹涂山禦座開,諸侯玉帛走如雷。
防風謾有專車骨,何事茲辰最後來?
此篇言語,乃胡曾詩。昔三皇禪位,五帝相傳;舜之時,洪水滔天,民不聊生。舜使鯀治水,鯀無能,其水橫流。舜怒,將鯀殛于羽山。後使其子禹治水,禹疏通九河,皆流入海。三過其門而不入。會天下諸侯于會稽涂山,遲到誤期者斬。惟有防風氏後至,禹怒而斬之,棄其屍于原野。後至春秋時,越國于野外,掘得一骨專車,言一車只載得一骨節,諸人不識,問于孔子。孔子曰:「此防風氏骨也。被禹王斬之,其骨尚存。」有如此之大人也,當時防風氏正不知長大多少。
古人長者最多,其性極淳,醜陋如獸者亦多,神農氏頂生肉角。豈不聞昔人有云:「古人形似獸,卻有大聖德;今人形似人,獸心不可測。」
今日說三個好漢,被一個身不滿三尺之人,聊用微物,都斷送了性命。
昔春秋列國時,齊景公朝有三個大漢,一人姓田,名開疆,身長一丈五尺。其人生得面如噀血,目若朗星,雕嘴魚腮,板牙無縫。比時曾隨景公獵于桐山,忽然于西山之中,趕起一隻猛虎來。其虎奔走,徑撲景公之馬,馬見虎來,驚倒景公在地。田開疆在側,不用刀槍,雙拳直取猛虎。左手揪住項毛,右手揮拳而打,用腳望面門上踢,一頓打死那只猛虎,救了景公。文武百官,無不畏懼。景公回朝,封為壽寧君,是齊國第一個行霸道的。
卻說第二個,姓顧名冶子,身長一丈三尺,面如潑墨,腮吐黃須,手似銅鈎,牙如鋸齒。此人曾隨景公渡黃河。忽大雨驟至,波浪洶湧,舟船將覆。景公大驚,見雲霧中火塊閃爍,戲于水面。顧冶子在側,言曰:「此必是黃河之蛟也。」景公曰:「如之奈何?」顧冶子曰:「主公勿慮,容臣斬之。」拔劍裸衣下水,少刻風浪俱息,見顧冶子手提蛟頭,躍水而出。
景公大駭,封為武安君,這是齊國第二個行霸道的。
第三個,姓公孫名接,身長一丈二尺,頭如累塔,眼生三角,板肋猿背,力舉千斤。一日秦兵犯界,景公引軍馬出迎,被秦兵殺敗,引軍趕來,圍住在鳳鳴山。公孫接用鐵闋一條,約至一百五十斤,殺入秦兵之內。秦兵十萬,措手不及,救出景公,封為威遠君。這是齊國第三個行霸道的。
這三個結為兄弟,誓說生死相托。三個不知文墨禮讓,在朝廷橫行,視君臣如同草木。景公見三人上殿,如芒刺在背。
一日,楚國使中大夫靳尚前來本國求和。原來齊、楚二邦乃是鄰國,二國交兵二十餘年,不曾解和。楚王乃命靳尚為使,入見景公,奏曰:「齊楚不和,交兵歲久,民有倒懸之患。今特命臣入國講和,永息刀兵。俺楚國襟三江而帶五湖,地方千里,粟支數年,足食足兵,可為上國。王可裁之,得名獲利。」
卻說田、顧、公孫三人大怒,叱靳尚曰:「量汝楚國,何足道哉!吾三人親提雄兵,將楚國踐為平地,人人皆死,個個不留。」喝靳尚下殿,教金瓜武士斬訖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