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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婆路上思量道:「我先時不合空手去,吃他打來。如今須有這條金帶,他不成又打我?」來到酒店門前,揭起青布簾,他兄弟兩個,幾自吃酒未了。走向前,看著郭大郎道:「夫人數傳語,恐怕大郎不信,先教老媳婦把這條二十五兩金帶來定大郎,卻問大郎討回定。」郭大郎肚裡道:「我又沒一文,你自要來說,是與不是,我且落得拿了這條金帶,卻又理會。」當時叫位婆且坐地,叫酒保添只盞來,一道吃酒。吃了一盞酒,郭大郎額着王婆道:「我那裡來討物事做回定?」王婆道:「大郎身邊胡亂有甚物,老媳婦將去,與夫人做回定。」郭大郎取下頭巾,除下一條鏖糟臭油邊子來,教王婆把去做回定。王婆接了邊子,忍笑不住,道:「你的好省事!」王婆轉身回來,把這邊子遞與夫人。夫人也笑了一笑,收過了。
自當日定親以後,兔不得揀個吉日良時,就王婆家成這親。遂請叔叔史弘肇,又教人去鄭州請姐姐閻行首來相見了。柴夫人就孝義店嫁了郭大郎,卻卷帳回到家中,住了幾時。夫人忽一日看著丈夫郭大郎道:「我夫若只在此相守,何時會得發跡?不若寫一書,教我夫往西京河南府,去見我母舅符令公,可求立身進步之計,若何?」郭大郎道:「深感吾妻之意。」遂恢其言。柴夫人修了書,安排行裝,擇日教這貴人上路。
行時紅光罩體,坐後紫霧隨身。朝登紫陌,一條捍棒作朋債;暮宿郵亭,壁上孤燈為伴侶。他時變豹貴非常,今日權為途路窖。
這貴人,路上離不得饑餐渴飲,夜住曉行。不則一日,到西京河南府,討了個下處。這郭太郎當初來西京,指望投奔符令公,發跡變泰。怎知道卻惹一場橫禍,變得人命交加。正是:未酬奮翼沖霄志,翻作連天大地囚。郭大郎到西京河南府看時,但見:
州名豫郡,府號河南。人煙聚百萬之多,形勢盡一時之勝。城池廣闊,六街內士女駢闐;井邑繁華,九陌上輪蹄來往。風傳絲竹,誰家別院奏清音?香散搞羅,到處名園開麗境。東連鞏縣,西接漫池,南通洛口之饒,北控黃河之險。金城繚繞,依稀似伊月之形;雉堞巍峨,彷彿有參天之狀。虎符龍節王候鎮,朱戶紅樓將相家。休言昔日皇都,端的今時勝地。正是:春如紅錦堆中過,夏若青羅帳裡行。
郭大郎在安歇處過了一夜,明早,卻持來將這書去見符令公。猛自思量道:「大丈夫倚着一身本事,當自立功名;豈可用婦人女子之書,以圖進身乎?」依舊收了書,空手徑來衙門前招人牌下,等着部署李霸遇,來投見他。李霸遇問道:「你曾帶得來麼?」貴人道:「帶得來。」李部著問:「是甚的?」郭大郎言:「是十八股武藝。」李霸遇所說,本是見面錢。見說十八股武藝,不是頭了,口裡答應道:「候令公出廳,教你參謁。」比及令公出廳,卻不教他進去。
自從當日起,日逐去候候,擔閣了兩個來月,不曾得見令公。店都知見貴人許多日不曾見得符令公,多道:「官人,你枉了日逐去候候。李部署要錢,官人若不把與他,如何得見符令公?」貴人聽得說,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元來這賊,卻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