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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恆言 - 69 / 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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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恆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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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分兩頭。再說耆卿匆忙中,將所作壽詞封付堂吏,誰知忙中多有錯,一時失于點撿,兩幅箋都封了去。呂丞相拆開封套,先讀了《千秋歲》調,到也歡喜。又見《西江月》調,少不得也念一遍。唸到「縱教匹絹字難償,不屑與人稱量」,笑道:「當初裴晉公修福光寺,求文于皇甫,緹每字索絹一匹。此子嫌吾酬儀太簿耳!」又唸到「我不求人富貴,人須求我文章」,大怒道:「小子輕薄,我何求汝耶?」從此銜恨在心。柳耆卿卻是疏散的人,寫過詞,丟在一邊了,那裡還放在心上。又過了數日,正值翰林員缺,吏部開薦柳永名字;仁宗曾見他增定大晟樂府,亦慕其才,問宰相呂夷簡道:「朕欲用柳永為翰林,卿可識此人否?」呂夷簡奏道:「此人雖有詞華,然恃才高傲,全不以功名為念。見任屯田員外,日夜留連妓館,大失官緘。若重用之,恐士習由此而變。」遂把吾卿所作《西江月》詞誦了一遍。仁宗皇帝點頭。早有知諫院官,打聽得呂丞相銜恨柳永,欲得逢迎其意,連章參劫。仁宗御筆批着四句道:

 柳永不求富貴,誰將富貴求之?任作自衣卿相,風前月下填詞。


  

 柳耆卿見罷了官職,大笑道:「當今做官的,都是不識字之輩,怎容得我才子出頭?」因改名柳一變,人都不會其意,柳七官人自解說道:「我少年讀書,無所不窺,本求一舉成名,與朝家出力;因屢次不第,牢騷失意,變為詞人。以文采自見,使名留後世足矣;何期被薦,頂冠柬帶,變為官人。然淳沉下僚,終非所好;今奉自放落,且逍遙自在,變為仙人。」從此益放曠不撿,以妓為家。將一個手板上寫道:「奉聖旨填詞柳一變。」欲到某妓家,先將此手板送去,這一家便整備酒看,伺候過宿。次日,再要到某家,亦復如此。凡所作小詞,落款書名處,亦寫「奉聖旨填詞」五字,人無有不笑之者。

 如此數年。一日,在趙香香家偶然晝寢,夢見一黃衣吏從天而下,道說:「奉玉帝敕旨,《霓裳羽衣曲》己舊,欲易新聲,特借重仙筆,即刻便往。」柳七官人醒來,便討香湯林浴。對趙香香道:「適蒙上帝見召,我將去矣。各家妹妹可畜一信,不能候之相見也。」言畢,矚目而坐。香香視之,己死矣。慌忙報知謝玉英,玉英一步一跌的哭將來。陳師師、徐冬冬兩個行首,一時都到,又有幾家曾往來的,聞知此信,也都來趙家。

 原來柳七官人,雖做兩任官職,毫無家計。謝玉英雖說蹋隨他終身,到帶著一家一火前來,並不費他分毫之事。今日送終時節,謝玉英便是他親妻一般;這幾個行首,便是他親人一般。當時陳師師為首,斂取眾妓家財帛,制買衣袁棺槨,就在趙家殯殮。謝玉英衰經做個主喪,其他一個的行首,都聚在一處,帶孝守幕。一面在樂游原上,買一塊隙地起墳,擇曰安葬。墳上豎個小碑,照依他手板上寫的增添兩字,刻云:「奉聖旨填詞柳一變之墓。」出濱之曰,官僚中也有相識的,前來送葬。只見一片縞素,滿城妓家,無一人不到,哀聲震地。那送葬的官僚,自覺慚愧,掩面而返。不逾兩月,謝玉英過哀,得病亦死,附葬于柳墓之旁。亦見玉英貞節,妓家難得,不在話下。自葬後,每年清明左右,春風驗蕩,諸名姬不約而同,各備祭禮,往柳七官人墳上,掛紙錢拜掃,喚做「弔柳七」,又喚做「上風流家」。未曾「弔柳七」、「上風流家」者,不敢到樂游原上踏青。後來成了個風俗,直到高宗南渡之後,此風方止。後人有詩題柳墓云:

 樂游原上妓如雲,盡上風流柳七墳。可笑紛紛紹紳輩,憐才不及眾紅裙。

 第十三卷 張道陵七試趙升

 但聞白日昇天去,不見青天走下來。有朝一日天破了,人家都叫阿癐癐.


  

 這四句詩乃國朝唐解元所作,是譏消神仙之說,不足為信。此乃戲謔之語。從來混沌劊判,便立下了一教:太上老君立了道教,釋迦祖師立了佛教,孔夫子立了懦教。懦教中出聖賢,佛教中出佛菩薩,道教中出神仙。那三教中,懦教武平常,佛教武清苦,只有道教,學成長生不死,變化無端,最為灑落。看官!我今日說一節故事,乃是張道陵七試趙升。那張道陵,便是龍虎山中歷代住持道教的正一天師第一代始祖,趙升乃其徒弟。有詩為證:

 劊開頑石方知玉,淘盡泥沙始見金。不是世人仙氣少,仙人不似世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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