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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恆言 - 59 / 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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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恆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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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數日,善述到前村要訪個師父講解,偶從關王廟前經過。只見一夥村人搶着豬羊大禮,祭賽關聖。善述立住腳頭看時,又見一個過路的老者,拄了一根竹杖,也來閒看,問着眾人道:「你們今日為甚賽神?」眾人道:「我們遭了屈官司,幸賴官府明白,斷明了這公事。嚮日許下神道願心,今日特來拜償。」老者道:「什麼屈官司?怎生斷的?」內中一人道:「本縣向毒上司明文,十家為甲。小人是甲首,叫做成大。同甲中,有個趙裁,是第一手針線。常在人家做夜作,整幾日不歸家的。忽一日出去了,月餘不歸。老婆劉氏央人四下尋覓,並無蹤跡。又過了數日,河內淳出一個屍首,頭都打破的,地方報與官府。有人認出衣服,正是那趙裁。趙裁出門前一日,曾與小人酒後爭句閒話。一時發怒,打到他家,毀了他幾件傢俬,這是有的。誰知他老婆把這樁人命告了小人。前任漆知縣,聽信一面之詞,將小人間成死罪。同甲不行舉首,連累他們都有了罪名。小人無處伸冤,在獄一載。」

 「幸遇新任滕爺,他雖鄉科出身,甚是明白。小人因他熟審時節哭訴其冤。他也疑惑道:」酒後爭嚷,不是大仇,怎的就謀一命?,準了小人狀詞,出牌拘人覆審。滕爺一眼看著趙裁的老婆,千不說,萬不說,開口便問他曾否再醮?劉氏道:「家貧難守,己嫁人了。『又問:」嫁的甚人?』劉氏道:「是班輩的裁縫,叫沈八漢。『滕爺當時飛拿沈八漢來問道:」你幾時娶這婦人?』八漢道:「他丈夫死了一個多月,小人方纔娶回。『滕爺道:」何人為媒?用何聘禮?』八漢道:「趙裁存日曾借用過小人七八兩銀子,小人聞得趙裁死信,走到他家探問,就便催取這銀子。那劉氏沒得抵償,情願將身許嫁小人,準析這銀兩,其實不曾央媒。『滕爺又問道:」你做手藝的人,那裡來這七八兩銀子?』八漢道:「是陸續湊與他的。‘滕爺把紙筆教他細開逐次借銀數目。八漢開了出來,或米或銀共十一次,湊成七兩八錢之數。」


  

 「膝爺看罷,大喝道『趙裁是你打死的,如何妄陷乎人?』便用夾棍夾起,八漢還不肯認。滕爺道:」我說出情弊,教你心服既然放本盤利,難道再沒第二個人托得,恰好都借與趙裁?必是乎昔間與他妻子有好,趙裁貪你東西,知情放縱。以後想做長久夫妻,便謀死了趙裁。卻又教導那婦人告狀,拈在成大身上。今日你開帳的字,與舊時狀紙筆跡相同,這人命不是你是誰?‘再教把婦人拶指,要他承招。劉氏聽見滕爺言語,句句合拍,分明鬼谷先師一般,魂都驚散了,怎敢抵賴。拶子套上,便承認了。八漢只得也招了。原來八漢起初與劉氏密地相好,人都不知。後來往來勤了,趙裁怕人眼目,漸有隔絶之意。八漢私與劉氏商量,要謀死趙裁,與他做夫妻。劉氏不肯。八漢乘趙裁在人家做生活回來,哄他店上吃得爛醉;行到河邊,將他推倒;用石塊打破腦門,沉屍河底。只等事冷,便娶那婦人回去。後因屍骸淳起,被人認出,八漢聞得小人有爭嚷之隙,卻去唆那婦人告狀。那婦人直持嫁後,方知丈夫是八漢謀死的;既做了夫妻,便不言語。卻被滕爺審出真情,將他夫妻抵罪,釋放小人寧家。多承列位親鄰鬥出公分,督小人賽神。老翁,你道有這般冤事麼?「老者道:」恁般賢明官府,真個難遇!本縣百姓有幸久“

 倪善述聽在肚裡,便回家學與母親知道,如此如此,這般這般:「有恁地好官府,不將行樂園去告訴,更持何時?」母子商議己定。打聽了放告日期,梅氏起個黑早,領着十四歲的兒子,帶了軸兒,來到縣中叫喊。大尹見沒有狀詞,只有一個小小軸兒,甚是奇怪,問其緣故。梅氏將倪善繼乎昔所為,及老子臨終遺囑,備細說了。滕知縣收了軸子,教他且去,「持我進衙細看。」正是:

 一幅畫圖藏啞謎,千金家事仗搜尋。只因嫠婦孤兒苦,費盡神明大尹心。


  
 不題梅氏母子回家。且說滕大尹放告己畢,退歸私衙,取那一尺闊、一尺長的小軸,看是倪太守行樂園:一手抱個嬰孩,一手指着地下。推詳了半日,想道:「這個嬰孩就是倪善述,不消說了。那一手指地,莫非要有間官念他地下之情,督他出力麼?」又想道:「他既有親筆分關,官府也難做主了。他說軸中含藏啞謎,必然還有個道理。若我斷不出此事,枉自聰明一世。」每日退堂,便將畫圖展玩,于思萬想。如此數日,只是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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