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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雲引薛婆上樓,與三巧兒相見了。婆子看那婦人,心下想道:「真天人也!怪不得陳大郎心迷,若我做男子,也要渾了。」當下說道:「老身久聞大娘賢慧,但恨無緣拜識。」三巧兒問道:「你老人家尊姓?」婆子道:「老身姓薛,只在這裡東巷住,與大娘也是個鄰里。」三巧兒道:「你方纔這些東西,如何不賣?」婆子笑道:「若不賣時,老身又拿出來怎的?只笑那下路客人,空自一表人才,不識貨物。」說罷便去開了箱兒,取出幾件簪珥,遞與那婦人看,叫道:「大娘,你道這樣首飾,便工錢也費多少!他們還得忒不像樣,教老身在主人家面前,如何台得許多消乏?」又把幾串珠子提將起來道:「這般頭號的貨,他們還做夢哩。」三巧兒問了他討價、還價,便道:「真個虧你些兒。」婆子道:「還是大家寶眷,見多識廣,比男子漢眼力到勝十倍。」三巧兒晚丫鬟看茶,婆子道:「不擾茶了。老身有件要緊的事,欲往西街走走,遇著這個客人,纏了多時,正是:」買賣不成,擔誤工程‘。這箱兒連鎖放在這裡,權煩大娘收拾。巷身暫去,少停就來。“說罷便走。三巧兒叫暗雲送他下樓,出門向西去了。
三巧兒心上愛了這幾件東西,專等婆子到來酬價,一連五日不至。到第六日午後,忽然下一場大雨。雨聲未絶,砰砰的敲門聲響。三巧兒晚丫鬟開看,只見薛婆衣衫半濕,提個破傘進來,口兒道:「睛千不肯走,直待雨淋頭。」把傘兒放在樓梯邊,走上樓來萬福道:「大娘,前晚失信了。」三巧兒慌忙答禮道:「這幾日在那裡去了?」婆子道:「小女托賴,新添了個外甥。老身去看看,留住了幾日,今早方回。半路上下起雨來,在一個相識人家借得把傘,又是破的,卻不是晦氣!」三巧兒道:「你老人家幾個兒女?」婆子道:「只一個兒子,完婚過了。女兒到有四個,這是我第四個了,嫁與徽州朱八朝奉做偏房,就在這北門外開鹽店的。」三巧兒道:「你老人家女兒多,不把來當事了。本鄉本士少什麼一夫一婦的,怎捨得與異鄉人做小?」婆子道:「大娘不知,到是異鄉人有情懷。雖則偏房,他大娘子只在家裡,小女自在店中,呼奴使嬸,一般受用。老身每遍去時,他當個尊長看待,更不怠慢。如今養了個兒子,愈加好了。」三巧兒道:「也是你老人家造化,嫁得着。」
說罷,恰好暗雲討茶上來,兩個吃了。婆子道:「今日雨天沒事,老身大膽,敢求大娘的首飾一看,看些巧樣兒在肚裡也好。」三巧兒道:「也只是平常生活,你老人家莫笑話。」就取一把鑰匙,開了箱籠,陸續搬你老人家莫笑話。「就取一把鑰匙,開了箱籠,陸續搬出許多級、細、纓絡之類。薛婆看了,誇美不盡,道:」大娘有恁般珍異,把老身這幾件東西,看不在眼了。「三巧兒道:」好說,我正要與你老人家請個實價。「婆子道:」娘子是識貨的,何消老身費嘴。「三巧兒把東西檢過,取出薛婆的篾絲箱兒來,放在桌上,將鑰匙遞與婆子道:」你老人家開了,檢看個明白。「婆子道:」大娘成精細了。「當下開了箱兒,把東西逐件搬出。三巧兒品評價錢,都不甚遠。婆子並不爭論,歡歡喜喜的道:」恁地,便不枉了人。老身就少賺幾貫錢,也是快活的。「三巧兒道:」只是一件,目下湊不起價錢,只好現奉一半。等待我家官人回來,一併清楚,他也只在這幾日回了。「婆子道:」便遲幾日,也不妨事。只是價錢上相讓多了,銀水要足紋的。「三巧兒道:」這也小事。“便把心愛的幾件首飾及珠子收起,晚暗雲取杯見成酒來,與老人家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