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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卡列尼娜 下 - 225 / 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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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卡列尼娜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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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帶走了她的女兒,阿列克謝最初什麼都滿口答應。但是他現在非常痛惜把自己的女兒給了生人。但是話已出口,不能反悔了。卡列寧來參加了葬禮。但是我們設法安排得使他和阿列克謝見不着面。這樣,對他,對做丈夫的,都要好一些。她使他自由了。但是我的可憐的兒子卻完全獻身于她了。他拋棄了一切——他的前程和我,就是這樣她都沒有可憐他一下,卻存心把他完全毀了。不,不論怎麼說,連她的死都是一個沒有宗教信仰的可惡女人的死法。上帝饒恕我,但是我一看見我兒子毀了,一想起她來我就不可能不痛恨!」

「不過他現在怎麼樣了?」


  

「這場塞爾維亞戰爭,真是天賜我們的拯救啊!我是個老太婆了,我不懂其中的好歹,但是對他說這是天賜的福份。自然,我,作為他的母親,替他擔心害怕;尤其是,據說Cen’estpaspastrèsbienvuàPetersbourg①。但是實在沒有別的辦法!這是唯一能夠使他振作起來的事情。他的朋友亞什溫,把一切都輸光了,也到塞爾維亞去。他來看望他,勸他去。現在這件事引起了他的興趣。請您去同他談一談吧。我願意使他散散心。他是那麼悲傷。不幸的是他的牙齒又痛起來。但是他看見您一定會很高興。請您去跟他談談吧;他就在那邊走來走去呢。」
①法語:在彼得堡人們不讚成這件事。

謝爾蓋·伊萬諾維奇說他很樂意,就走到月台那邊去了。



在堆積在月台上的大麻袋投下的夕照的斜影裡,弗龍斯基穿著長外套,帽子戴得低低的,雙手插在口袋裏,像籠中的野獸似的在踱來踱去,走二十步就猛地轉個身。謝爾蓋·伊萬諾維奇走上去的時候,覺得弗戈斯基看見了他,卻戰意裝出沒有看見他的樣子。但是謝爾蓋·伊萬諾維奇毫不在意。

他已經把他和弗龍斯基之間的個人恩怨置之度外了。

在謝爾蓋·伊萬諾維奇的眼裡,弗龍斯基這時是一個從事于一種偉大事業的重要人物,而科茲內舍夫認為鼓舞他和向他表示讚許是他的責任。他走到他面前。

弗龍斯基站住了,望着謝爾蓋·伊萬諾維奇,認出他來,就迎着他往前走了幾步,和他緊緊地握了握手。

「也許您不願意見我,」謝爾蓋·伊萬內奇說。「但是我能不能為您效點勞?」

「對我來說,無論同誰也不如同您見面那樣比較愉快的了,」弗龍斯基說。「對不起,對於我,人生已沒有什麼樂趣了。」

「我明白,而且願意為您效勞,」謝爾蓋·伊萬諾維奇說,凝視着弗龍斯基那張流露着明顯的痛苦神情的面孔。「要不要為您向李斯提奇①和米蘭②寫封信?」
①李斯提奇(18311899),塞爾維亞的政治家和歷史學家。在一八七六年塞爾維亞與土耳其戰爭時他任外交部長,採取親俄政策。

②米蘭·奧布廉諾維奇(18541901),于一八七二年統治塞爾維亞。一八七六年,社會輿論迫使他對土耳其宣戰,以支持波斯尼亞人民的起義。經過長期戰爭,塞爾維亞獲得獨立,米蘭于一八八二年自己宣佈為國王。


  
「噢,不!」弗龍斯基說,好像費了很大勁才明白了。「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們就散散步吧。車廂裡那麼氣悶。一封信嗎?不,謝謝您;去赴死是用不着介紹信的!除非是寫給土耳其人……」他說,僅僅嘴角上掛着一絲笑意。他的眼睛裡仍然保留着那種氣忿的痛苦神情。

「是的,不過同有了準備的人建立關係(這總歸還是需要的),對您總要好一些。不過,隨您的便。我高興聽聽您的決定呢。志願兵們受到那麼多的攻擊,像您這樣一個人,會在輿論裡提高他們的聲望哩。」

「我,作為一個人,」弗龍斯基說。「好處就在於,我絲毫也不看重我的生命。而且我有足夠的體力去衝鋒陷陣,或是擊潰敵人,或是戰死——這一點我倒是知道的。我很高興居然有適於我獻出生命的事業,這生命我不但不需要,而且還覺得很憎惡哩!它對別的人也許是有用的,」由於牙齒不斷的劇痛,他的下顎忍受不了地抽搐着,痛得他連心裡想的也說不出來。

「我敢預言,您會復元的,」謝爾蓋·伊萬諾維奇說,覺得很受感動。「把自己的弟兄們從壓迫下解放出來,是一種值得人去出生入死的目的。願上帝賜給您外在的成功和內心的寧靜,」他補充說,伸出手來。

弗龍斯基緊緊地握住謝爾蓋·伊萬諾維奇伸出的手。

「是的,作為一種工具我還有些用處。但是作為一個人——我是一個廢物了!」他停頓了一下才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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