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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卡列尼娜 下 - 164 / 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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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卡列尼娜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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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管他媽的什麼條文不條文?我說的是良心話。我們都是高尚的貴族。要有信心。」

「來吧,閣下,喝一杯finechampagne①。」


  
①法語:好香檳。

另外一群人緊緊尾隨着一個高聲大叫的貴族。他就是被人家灌醉了的一個。

「我老勸瑪麗亞·謝苗諾夫娜把地租出去,因為她從上面總也得不到利益。」一個留着花白鬍子,穿著從前參謀部陸軍上校的軍服的地主用悅耳的聲音說。這就是列文在斯維亞日斯基家裡見過的那個地主。他立刻就認出他來。那地主也認出了列文,於是他們就握手寒暄。

「真高興看到您!可不是嗎!我記得您很清楚。去年在貴族長斯維亞日斯基家裡。」

「喂,您的農業怎麼樣?」列文打聽說。

「噢,還是老樣子,總是虧本,」那個地主逗留在列文旁邊回答,帶著一種聽天由命的笑容和確信一定會這樣的神情。

「您怎麼到我們的省裡來了?」他問。「您來參加我們的coupdAétat①?」他說下去,這個法文字他說得很堅決,但發音卻不准確。「全俄國都聚集在這裡了:禦前侍從,几乎大臣們都來了。」他指着走在一位將軍身邊、穿著白褲子和侍從制服的斯捷潘·阿爾卡季奇的儀表堂堂的身姿。
①法語:政變。

「我應該承認,我不大瞭解貴族選舉的意義。」列文說。

那個地主打量他。

「不過有什麼可瞭解的呢?一點意義都沒有。一種沒落的機關,只是由於慣性而繼續運動着罷了。您就看看這些制服吧——那只說明了:這是保安官、常設法庭推事、以及諸如此類的人的會議而已,但是卻不是貴族的。」

「那麼您為什麼要來呢?」列文問。

「一來是習慣成自然了。再則必須保持聯繫。這是一種道義上的責任。還有,跟您說老實話吧,有我個人的利害關係。我的女婿想要做常務委員候選人。但是他們的景況不大寬裕,得提拔他一下才成。但是這些先生為什麼要來呢?」他繼續說下去,指着那個曾在主席台上講過話的狠毒的紳士說。

「這是新貴族裡的一員。」

「新倒是新的,不過卻不是貴族。他們是土地所有人,而我們才是地主。他們,作為貴族,正在自取滅亡哩。」

「不過您說這是一種沒落的機關。」

「沒落的倒的確是沒落的;不過還得待它禮貌一些。就拿斯涅特科夫說吧……我們好也罷,歹也罷,總也發展了一千多年了。您要知道,如果我們要在房前修花園,我們就得設計一下;但是萬一那地方長着一棵一百來年的古樹……雖然又蒼老又長滿木瘤,但是你也捨不得為了花壇把這棵古樹砍倒,卻要重新設計一下花壇,好將就着利用一下這株古樹哩!樹一年可長不起來。」他小心謹慎地說,立刻就改變了話題。


  
「喂。您的農業怎麼樣?」

「不大好。百分之五的收益。」

「是的,但是您還沒有把自己的勞動算進去。要知道您不是也有價值嗎?就拿我說吧。我沒有經營農業的時候,一年可以拿三千盧布年俸。現在我可比干官差賣勁,可是像您一樣,我取得了百分之五的利益,這還算走運哩。而我的勞力全白費了。」

「如果純粹是虧本的事,那麼您為什麼還要干呢?」

「哦,就是干吧!您說還有什麼呢?這是久而久之習慣成自然了,而且人人都知道非這樣不可。況且,我對您說吧,」他把胳臂肘倚在百葉窗上,一打開話匣子,就滔滔不絶地談下去。「我兒子對農業絲毫也沒有興趣。顯然他會成為學者。因此就沒有人繼承我的事業了。但是我還是幹下去。目前我還培植了一個果木園哩。」

「是的,是的,」列文說。「這是千真萬確的。我老覺得我在農業上得不到真正的收益,可是我還是幹下去……總覺得對土地有一種義不容辭的義務。」

「我跟您講件事吧,」那地主接著說下去。「我的鄰居,一個商人,來拜望我。我們一起到農場和花園裡繞了一圈。他說:『不,斯捷潘·瓦西里奇,您的一切都好,只是您的花園荒蕪了。』其實,我的花園好得很哩。『如果我是您,我就砍掉這些菩提樹,不過要到樹液升上去的時候才砍。您這裡有上千棵菩提樹,每一棵樹可以鋸成兩塊好木板。如今木板可以賣大價錢,最好還是大量地採伐菩提樹。』」

「是的,用這筆款項他就可以買牲口,跟白白撈來一樣置地,租給農民去種了。」列文微笑着補充說,顯然類似這樣的如意算盤他碰見過不止一次。「他會發財致富。而您和我,只要保得住我們所有的,有東西留給子孫,那就謝天謝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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