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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卡列尼娜 下 - 61 / 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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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卡列尼娜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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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和他隨後就來。你的行李送去了嗎?」斯捷潘·阿爾卡季奇說。

「送去了,」列文回答,於是他吩咐庫茲馬把他要穿的衣服拿出來。


  



一大群人,大部分是女人,圍着因為舉行婚禮而燈火輝煌的教堂。那些來不及走進人群中間的人就蜂擁在窗子周圍,推擠着,爭吵着,從窗框裡窺望。

二十多輛馬車已在警察指揮之下沿街排列起來。一個警官,穿著嶄新的制服,不顧嚴寒站在門口。馬車川流不息地馳來,時而,頭上戴着花,兩手提着裙子的婦人們,時而,脫下軍帽或是黑帽的男人們,走進教堂來。在教堂裡面,一對枝形吊燈架和聖像前的所有蠟燭都點燃了。聖像壁的紅底上的鍍金、聖像的金黃色浮雕、枝形燈架和燭台的銀光、地上的石板、絨毯、唱詩班上面的旗幟、聖壇的台階、舊得發黑的書籍、神父的袈裟、助祭的法衣——全都浸浴在燈光裡。在溫暖的教堂右邊,在燕尾服和白領帶,制服和錦緞,天鵝絨,絲綢,頭髮,花,裸露的肩膀和胳臂,以及戴長手套的人群裡面,在進行着剋制而又熱烈的談話,談話聲在高高的圓屋頂裡異樣地迴響着。一聽到開門的響聲,人群裡的談話聲就沉寂下來,大家都四下張望,期望看到新娘新郎進來。但是門開了有十次以上,而每一次進來的不是走入右邊來賓席的遲到的客人,就是騙過或是打通了警官、混進左邊旁觀席的觀眾。不論是親友或是旁觀者都已經等待得忍無可忍了。

開頭,他們想新郎新娘馬上就要到了,對於他們的姍姍來遲並不覺得有什麼關係。接着,他們就開始愈加頻繁地朝門口張望,而且談論着莫非出了什麼事情。接着,這種拖延簡直叫人不舒服了,親戚和賓客們竭力裝出不再去想新郎新娘,卻在一心一意談話的模樣。

總執事,好像是要使人們注意到他的時間有多寶貴似的,不耐煩地咳嗽着,使得窗子的玻璃也顫動起來了。由唱詩班的席位上傳來了等得厭倦了的歌手們在練嗓子和擤鼻涕的聲音。神父不斷地有時差讀經員有時又差執事去看新郎來了沒有,他自己穿著紫色長袍,繫著繡花腰帶,也一次又一次地到小門去等候新郎。終於有一個婦人看了看表,說:「可真奇怪呢!」於是所有的賓客都不安起來,開始大聲地表示出他們的詫異和不滿。一個伴郎去探聽究竟去了。這時基蒂早已準備停當,穿起雪白的衣裳,披上長紗,戴着香橙花的花冠,正和女主婚人、她姐姐利沃夫夫人一道站在謝爾巴茨基家的客廳裡。她向窗外望着,等伴郎來報告新郎已經到了教堂,白等了半個多鐘頭。

這時列文穿好了褲子,卻沒有穿燕尾服和背心,正在旅館的房間裡踱來踱去,不時地把頭伸到門外,朝走廊望着。但是在走廊裡看不見他所等候的人的蹤影,他絶望地轉回來,揮着兩手,向正在悠然地抽着煙的斯捷潘·阿爾卡季奇說話了。

「可曾有人處在像這樣可怕的尷尬境地嗎?」他說。

「是的,這是有點尷尬的,」斯捷潘·阿爾卡季奇含着慰藉的微笑同意說。「可是別焦心,馬上就會拿來的。」

「不,怎麼辦啊!」列文壓抑住憤怒說。「而且這種尷尬的敞胸背心!不成呀!」他說,望着他的揉皺了的襯衣前襟。

「要是行李都送到火車站去了,可怎麼辦呢!」他絶望地叫着。

「那你就只好穿我的了。」

「那我早就該這樣辦的。」


  

「看上去好笑可不好……等一等!事情·自·會·好·起·來·的。」

事情是這樣:當列文要換禮服的時候,他的老仆庫茲馬就把上衣、背心和一切必要的東西都拿來了。

「襯衫呢!」列文叫。

「你身上不是穿著襯衫嗎,」庫茲馬帶著平靜的微笑回答。

庫茲馬沒有想到留下一件乾淨襯衫,當他接到把一切東西都捆起來、送到謝爾巴茨基家去——新夫婦今晚就從謝爾巴茨基家動身到鄉下去——的吩咐的時候,他照辦了,除了一套禮服以外,把其他的一切東西都捆起來了。從早上穿起的襯衫已經揉皺了,和時髦的敞胸背心穿在一起是無論如何不成的。打發人到謝爾巴茨基家去,路太遠了。他們派了人去買一件襯衫。僕人回來了,到處都關了門——今天是星期日。他們就派人到斯捷潘·阿爾卡季奇家去,拿了一件襯衫來——又肥又短,簡直不能穿。最後還是派人到謝爾巴茨基家去解開行李。教堂裡大家都在等候新郎,而他卻好像關在籠裡的野獸一樣,在房間裡踱來踱去,窺看著走廊,懷着恐怖和絶望的心情,回憶起他對基蒂說過的話,以及她現在會怎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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