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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心 - 30 / 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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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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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認識,只是面熟,可是人家常給我說起她。說她很怪。」

「怪女人裡的冒尖人物,可是有她的風趣,一大堆奇妙的現代意識。您來,讓我給您介紹。」


  

他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拉到了一個常被人比作布娃娃的年輕女人旁邊,一個臉色蒼白很可愛的金髮娃娃,簡直是魔鬼親手塑造出來害死長鬍子的大孩子的!她的眼睛細長成縫,像要向上飛起來,有點中國人的味道;琺瑯藍的眼珠在兩片很少張大的眼瞼之間游弋,慢慢張闔的眼瞼生來就愛不斷垂下來,掩住這位尤物的秘密。

她顏色清淡的頭髮閃顯出銀色的絲光,薄薄的嘴唇像是由工筆畫家畫上了以後由一個金銀首飾工用輕巧的手刻開的。這位患神經官能症的女孩子從嘴唇間傳出來的聲音像水晶般清脆嘹喨,她那些想法以獨出心裁的花招刻薄得出人意料,她還有冷若冰霜而致命的魅惑力,她憑着這種聲色不動、錯綜複雜的天賦,擾得周圍人物的情慾和心情激蕩不已。在整個兒巴黎她被認為是上流社會交際界中最怪誕的女人,也是最才智橫溢者;但是沒有人真正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她想的是什麼,做的又是什麼。她一般居高臨下地對男人有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她的丈夫也是一個謎,一個和藹可親的大闊佬,他像什麼也沒有看到。是他瞎了還是他漠不關心,還是縱容她?也許她確實除開那些怪誕行為之外,沒有什麼需要他觀察的,而且很可能,他對那些怪誕行為也感到有趣,而且所有的議論紛紛都朝着他去。有些很惡毒的謡言也是對著他的,甚至暗示他從她妻子道德敗壞的秘密上賺錢。

在她和德·比爾娜夫人之間,有天性的相吸之處,也有冷冷的妒嫉,往往經過一段親密無間的日子,跟着又是一段凶狠敵對的時期。她們相互喜歡,相互猜忌,又相互觀察,像一對專業的決鬥者,相互欽佩又想要互相廝殺。

這時候,這位弗雷米納男爵夫人正得意洋洋。她不久前剛打贏過一個勝仗,一個大勝仗:她打垮了拉馬特;她把他從她的敵人那兒俘虜過來,讓他疏了關係,收容到她招來的隨從隊伍里,公然奴役他。這個小說家像是由於他從這個不可思議的尤物處得到的種種發現,而被控制住了,陷進了困惑之中,受到了蠱惑,變傻了;他忍不住對誰都談這個女人,對這件事人們早已議論紛紛。

在他介紹瑪里奧的時候,德·比爾娜夫人的眼光從客廳的另一頭掃到了他身上,於是他微笑着、對著他這位男朋友的耳朵說:

「您瞧,這兒的那位女王不大高興。」

安德烈抬起了眼睛;可是德·比爾娜夫人已經轉到了從捲起的門帘下出現的馬西瓦身上。

伯拉加奈侯爵夫人几乎一步不離,緊跟在馬西瓦的後面,以致使得拉馬特說:

「瞧!我們聽的將只是《迪東》的第二次演奏會,第一次可能已在侯爵夫人的車廂裡演過了。」

弗雷米納夫人加上一句:


  

「我們的朋友德·比爾娜可真是丟了她收集品中最漂亮的珠寶。」

瑪里奧心裡頓時冒起了一股怒氣,對這個女人的一種憎恨,還有對所有這些人的突然惱怒,對著他們的生活,他們的思想、他們的品味,他們無聊的傾向,他們玩偶式的娛樂。於是乘着拉馬特彎下身子對這年輕女人說悄悄話時,他轉過身來溜開了。

美人勒·普里厄夫人在他前面幾步外一個人獃着。他走過去和她招呼。按拉馬特的說法,在這種前衛式的環境裡,這位是個舊把戲。年輕、高大、漂亮、輪廓十分端正,頭髮慄色,雲鬢如火。她態度和藹,以她的安詳親切的魅力,以平靜智慧的打扮,以一種藏在誠摯樸素感情下面的積極助興的願望吸引人。她有堅定的擁戴者,她小心保護他們別暴露在危險的對手前面。她的家滿足於作為至交的小圈子,這圈子裡的人也眾口一詞地誇那位丈夫的美德。

她和瑪里奧談起來了。她很欣賞這個人的含蓄和智慧,別人不大議論他,也許他比別人都更值得器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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