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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心 - 18 / 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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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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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我的一位好朋友,瑪里奧先生;我的舅媽瓦沙西夫人;我的舅舅,他是造橋的。」

互相行禮以後,德·帕拉東先生和年輕的男人相互冷冷地握了握手,又繼續散步。


  

她將他安置在她和她舅媽的中間,對他很快地拋了一個眼風,一個屬於色授神與的眼風。她又接著說:

「您認為這地方怎樣?」

「我啊,」他說,「我認為我從沒有見過比這兒更美的地方。」

於是她說:

「唉,要是您曾像我打算做的那樣,在這兒住上幾天,您就能體會到這兒會多麼令您銘心難忘。這是一種無法描述的印象。沙灘上海潮來而復去,這種每天兩次、永不停息的偉大運動,快得連奔馬也望塵莫及,無從遁走。我向您發誓,天公無償賜給我們的壯觀真叫我心馳神移,我不知己之所在。舅媽,您說是不是?」

瓦沙西夫人是位已經見老的女人,頭髮已經轉灰,是個外省貴夫人。她嫁給了受尊敬的總工程師,一個橋樑隧道工程學院出身,傲氣難除、架子十足的官僚。她承認她從沒有見到她的外甥女處在這樣的興奮的狀態之下。想了一會之後,她又加上說:

「這也不希奇。像她這樣,過去看見和讚賞的只是劇院的裝修。」

「可是我几乎每年都到第厄普和特魯維爾①去的。」

①兩處都是面臨英吉利海峽的旅遊地。

這位老太太開始笑了起來:

「除了找朋友外,誰也從不到第厄普和特魯維爾去。那兒的海只是為有約會的人們入浴的。」

這話說得很樸實,也許並無惡意。

大家朝廣場走過去。廣場對遊人有無法抗拒的吸引力,人們從公園的四面八方身不由己地匯到這兒來,像在坡面上的球似的。落日彷彿在那座修道院的後面撒開了一層淡金色的輕盈透明的帷幕,高聳的修道院陰影變得越來越黑,像在一張輝煌帷幔前面碩大無朋的聖人骨灰盒。可是瑪里奧只看到在他身旁的那張令人傾心的金髮面龐裹在藍色煙雲裡。他從不曾見到過她這樣俊俏。在他眼裡,她像是不知為什麼變了點樣,在她的身上散髮着一種前所未有的新鮮氣息,在她眼神裡跳躍、在她頭髮上氳氤,也沁到了他的心裡;這種新鮮氣息來自這塊大地,這方天空,這陣光輝和這片綠叢。他從不曾見過她這種模樣,他從不曾像現在這樣愛她。

他在她身邊走着,找不到什麼話來說;而有時和她的裙袍、她的手肘、偶爾還有她的胳膊相接,和她的善於傳情的視線相交,這一切將他整個兒瓦解了,像是它們同心協力徹底毀滅了他身上殘存的男子漢性格。他突然感到他被這個女人的接觸毀完了,被她吸收到了無我之境,只剩下了慾念、呼喚,只有傾倒。她消滅了他舊日的整個存在,像人們將一封信付之一炬。

她看得很清楚,她體會到了這種絶對的勝利,於是又激動又感動,也由於處在這種充滿了陽光和活力的鄉野大海的氛圍之中而更活躍,她看也不看他地說:

「看到您我真太高興!」

接着她又說:

「您在這兒獃多久?」

他回答說:

「兩天,包括今天也算一天在內。」

接着他轉過來對著那位舅媽說:

「瓦沙西夫人會不會同意賞光,明天和她的先生同我一塊兒到聖·米歇爾山去逛一天?」

德·比爾娜夫人替她的親戚回答說:


  
「我不讓她拒絶您的邀請,我們在這兒相遇真太巧了。」

那位工程師的夫人介面說:

「好的,先生,我對此十分願意,條件是您今晚上去我們家吃飯。」

他恭敬地接受了。

這可真是叫他狂喜不盡的快樂,這是一個人接到他所極盼的消息時的歡樂。他得到了什麼呢?又有什麼重新降臨到他生命之中呢?什麼也沒有。然而他卻感到自己在一種說不清的預期之中翻騰。

他們在開闊的廣場上踱來踱去,走了很久,等待日落,好看最後勾繪在如火的天空上的這座黑色嶙峋的孤峰。

他們現在說些家常話,重複誰都能在一位陌生女人面前說的話,偶爾相互對視一眼。

後來他們就回到了建在阿弗朗什市出口的別墅裡,它建在一座美麗的,俯視着那個海灣的花園中央。

不想要引起注意,加之對德·帕拉東先生冷淡乃至近乎敵視的態度有點兒不安,瑪里奧早早就告辭了。當他舉起了德·比爾娜夫人的手指,準備放到嘴邊時,她用不一般的聲調對他連說了兩聲:「明兒見,明兒見。」

等到他走了,一向遵循于外地習俗的德·瓦沙西先生和夫人建議上床休息。

「去睡吧。」德·比爾娜夫人說,「我呢,我到園子裡去走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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