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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兄弟 - 29 / 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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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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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他說,「這樣太糟糕了,我可憐的老太婆,你得自己保養點兒。」

而後他轉過頭對著他的兒子說:


  

「你真得好好注意,她在難受,你的母親。你給她檢查過吧,至少?」

皮埃爾回答說:

「沒有,我沒有發覺到她有什麼毛病。」

這時羅朗生氣了:

「可這是明擺着的。他媽的!你當醫生有什麼用,連你母親不舒服都看不出來?你瞧瞧她,過來瞧瞧她。這樣不行,人都快死了,可作為醫生卻沒有想到!」

羅朗太太又開始喘了,臉色慘白得使羅朗驚叫起來:

「她的情況快要不好了!」

「不……不……這沒有什麼……就會過去……沒有什麼。」

皮埃爾走過去,定睛看看她,說:

「我們看看,你怎麼不好?」

她用低低的急促的聲音反覆說:

「沒有什麼……沒有……我要你放心……沒有什麼。」

羅朗走開了,去找醋;他回來時將瓶子交給他的兒子說:

「拿着……得讓她緩解一點,你。你聽過她的心臟沒有,至少該聽聽吧?」

當皮埃爾彎下身去給她把脈時,她使勁一下將手抽開,猛得碰到了旁邊的椅子上。

「瞧,」他用冷冰冰的聲音說,「既然您病了就得讓我瞧瞧。」

於是她坐起來,給他伸出胳膊。她的皮膚發燙,脈搏紊亂不穩。他低聲說;

「真的,這夠嚴重的。得吃點兒鎮靜劑。我去給你開處方。」

當他彎身對著紙寫時,一陣輕輕的抽噎、哽咽,一陣短促的抑制住的喘氣聲音使他突然轉回頭來。

她用雙手矇住了臉在嗚咽。

慌了的羅朗問道:

「魯易絲,魯易絲,你怎麼啦?你到底怎麼啦?」

她沒有回答,像是被叫人害怕的深刻痛苦攪得心都碎了。

她的丈夫想抓住她的手,將它們從她臉上扳開。她頂着不幹,總說:

「不、不、不!」

他轉過身對著兒子說:


  

「她到底怎麼啦?我從來還沒有見過她這樣。」

「這沒有什麼,」皮埃爾說,「有點兒神經激動。」

看到她這樣痛苦,皮埃爾感到自己好像寬舒了些,這陣痛苦減輕了他的怨恨,縮小了他對母親恥辱的譴責。像一個對工作感到滿意了的審判官那樣,他細細打量着她。

可是她猛然站起來,朝門口衝過去,情況這樣突然,使人預料不到也阻攔不住;於是她跑過去將自己關在臥房裡。

羅朗和醫生面對面,獃了。

「你對她發現了什麼沒有?」這位問道。另一個回答說:

「是的,這是由於一點兒神經不寧,在媽媽這種年紀的人常常發生。有可能她還會有好多次像這種情況的發作。」

她確實又發作過好幾次,几乎每天都有過,而且像只是皮埃爾用一句話激發的。好像他掌握了她這種奇怪的不知名的病的秘密。他從她的臉上窺測到了安寧的間歇時刻,而且用一種暴戾的狡計,只用一個字,就提醒了她暫時寧靜下去的痛苦。

他呢,也和她一樣痛苦!他因為自己不再愛她而痛苦不堪,因為不再尊敬她,使她受罪而痛苦不堪。當他狠狠地加劇了那個流血傷口,他在這個女人、這位母親心上打開的傷口的疼痛時,當他體會到了她多麼可憐和絶望時,他就獨自在城裡到處亂走,懊悔得心裡像在受刑,因憐憫而心碎,痛心自己逼得她在兒子的輕蔑下,百般煎熬,他甚至為此起意過,想讓自己跳下海去,讓自己淹死,以結束這場苦難。

唉!現在他多麼希望能夠寬恕!可是他根本做不到,他無法忘卻。要不,那怕只是不再叫她受罪也好,可是他也辦不到。他自己也在受罪,他在吃飯的時候抱著滿腔同情的決心往家裡走,可是一看到她往日那樣正直爽朗的眼光現在卻變得躲躲閃閃、膽怯迷惘,就情不自禁,無法忍住湧到了唇邊的惡毒話。

這件只有他們兩個知道的秘密醜事造成了他對她敵視。這是到現在也仍在他血液裡流着的一種毒汁,使他像頭瘋狗似的總想咬人。

再也沒有人會來阻礙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使她心碎,因為那個弟弟現在几乎整天獃在他自己的新居里了,他只在每天晚上回來吃飯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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