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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兄弟 - 22 / 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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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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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要追究?和那些嫁給受了雙親嫁資的男孩子的小姑娘一樣,她也這樣結了婚。他們立刻在蒙馬特爾街的商店安置下來;於是那個年輕的女人管了櫃檯,在新家的心情鼓動下,在共同利益的神聖敏鋭感覺鼓動下(像巴黎許多夫妻店那樣,這種共同利益代替了愛情乃至感情),使出了她全部智慧、主動細緻地為這個家所期望的財富而工作。於是她的一生就這樣單調、平靜、誠實地過去了,沒有愛情!……

沒有愛情?……一個女人沒有一點愛情,可能嗎?一個年輕、漂亮、生活在巴黎,讀了些書,為舞台上死於熱情的女主角鼓過掌,有可能她從長大到變老連一次也不曾動過心嗎?對別的女人他不相信,——為什麼對他的母親他相信呢?


  

肯定的,她曾經可以戀愛過,像別的女人一樣!因為她雖然是他的母親?但有什麼會和別的女人不一樣呢?

她曾經年輕過,有着擾亂年輕人的心的詩情軟弱!關在、禁錮在一個平庸的,只知道談生意經的丈夫旁邊,她曾幻想過月光、旅行和在黃昏陰影裡的蜜吻。於是後來有那麼一天,走進來了一個男人,像書裡描述的情人那樣,而且他說起話來也像他們那樣。

她愛了他,為什麼不?這是他的母親?這又怎樣?因為它涉及到他的母親,他就該盲目和愚蠢到否認明證?

她委身了嗎?……會的,既然這個男人沒有別的女伴……是的,既然他仍然忠誠于遠離了而且老了的那個女人……是的,既然他將他的全部財產給了她的兒子,他們的兒子!……

於是皮埃爾站了起來,甚至氣憤得發抖,乃至想要殺誰!他伸直了胳膊,張開了手掌想打、想殺、想壓碎,想絞殺人!誰?所有的人,他的父親,他的兄弟,死了的那個人,他的母親!

他衝回家去。去幹什麼?

當他經過一個標誌柱旁邊的小塔樓前時,報警器尖鋭的叫聲迎面傳來。他吃驚得厲害,甚至几乎摔倒,一直退到了花崗石矮牆上。他在那兒坐下來,沒有一點力氣,被聲音震垮了。

首先回答的汽船好像很近,正請求進港,潮水已經高了。

皮埃爾轉過身,看見了它,被霧模糊了的紅色燈。接着在港口電炬分散了的光輝下,一個龐大的黑影顯露在兩條防波堤中間。在他後面,一個老人的嗓子,一個退休老船長用嘶啞嗓子喊道:

「船名是什麼?」

於是在霧裡站在船橋上的引港人,也用同樣嘶啞了的聲音回答說:

「聖·塔·露西亞。」

「哪國的?」

「意大利。」

「哪個港。」

「那不納斯。」


  
這時在皮埃爾朦朧的眼前彷彿看見了維蘇戚火山上的火焰,然而在火山腳下,索侖特或者卡泰拉瑪①的桔樹叢中卻是螢火蟲漫林飛舞!他曾多少次夢見過這些熟諳的名字,好像他多麼熟悉這些地方的風景。唉!要是他能立刻離開此地,不管到哪裡,永不回來,也不寫信,不讓人知道他變成了什麼樣子!但是不,他得回去,回到父親家裡,睡到他的床上。

①Sorrente,Castellamare均為意大利地名,盛產桔子。

就這樣,就不回去,就等到天明。汽笛的聲音使他高興。他站起來,開始走來走去,像一個在船橋值班的船員。

在第一艘輪船後面又進來了一艘,又大又神神秘秘,這是一艘從印度回來的英國船。

接着又看到幾艘,一艘接着一艘,從看不透的霧裡出來。後來因霧重,潮濕得無法忍受,皮埃爾開始往城裡走。他冷得厲害,走進了一家水手的咖啡店,想喝上一杯甜熱酒;當加了胡椒的熱酒燒似地炙熱了他的上齶和喉頭時,他感到在心裡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也許他弄錯了?他對自己的胡思亂想太熟悉了!說不定自己弄錯了?他用對一個無辜者草擬起訴書的方式收集證據,當相信這個人有罪時是很容易誤判的。等到他睡過一覺,他的想法也許會整個兒變了。於是他回家去睡覺,並且在意志的強制下,他終於入睡了。

05

然而,在夢魂不安的睡眠裡,醫生只是全身麻痹地躺了才一兩個小時。當他在關了門窗的溫暖房間裡,從黑洞洞中醒來時,還沒有能開始思索,就又感受到痛苦的壓抑;這是在痛苦狀態下入睡時給我們留下的精神上的不適。彷彿昨夜打擊我們的不幸乘我們休息的時候鑽進了我們的體膚,好像經歷了一場寒熱似的又痛又疲勞。猛然間,想過的事又回到了他腦海裡,於是他在床上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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