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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親愛的總經理,這是一個可怕的災殃,一件垮台的事……」
他坐下了,擦了額頭,隨後把瑪爾兌勒告訴他的那些事情照樣述了一遍,那都是瑪爾兌勒剛纔直接由克羅詩教授的隨身仆從口裡得來的。
原來麻遂立那傢伙對於漂亮的紅頭髮寡婦有過一種很活躍的求愛的事,而她呢,是一個使人疲于奔命的撒嬌女人,一個熱烈潑辣的女人,她第一個丈夫是害肺病死的,據旁人說那是由於他倆的好合過于甜美。但是克羅詩教授曾經看破意大利醫生的種種企圖,不願意這個冒險家做他的第二個女婿,後來撞見了他跪在他寡居的女兒眼前,就毅然決然把他攆出了門外。
麻遂立從門口走出來之後,不久就用着一條絲製的情人軟梯子又從窗口爬進去了。兩種風聲傳到外面了。根據第一種,他使教授的女兒因為戀愛和妒忌弄得發痴;根據第二種,他繼續秘密地去看她,而同時像是注意于另一個異性;後來,終於從他的情婦嘴裡知道克羅詩教授依然不肯讓步,他當晚就和她潛逃,利用這種非常手段使得婚姻可以成就。
拉多恩醫生站起了,脊樑靠着爐台邊,這時候心慌意亂的昂台爾馬繼續一來一往地走着,他高聲說:
「一個醫生,先生,一個醫生,做這樣的事!一個醫學博士!……何等沒有骨氣的事!……」
昂台爾馬憂愁地揣測種種結果了,如同開列一張賬目似地把結果分成種類並且來估計輕重了:
第一,這件不愉快的消息傳播到附近的那些溫泉站並且轉到巴黎。然而,設若好好地着手的話,也許可以利用這個拐帶案子當做一種廣告。在銷數眾多的報紙裡把這件事好好地編成十多次消息,可以結結實實引起社會對於阿立沃山的注意;
第二,克羅詩必定要離開,那是不可輓回的損失;
第三,辣穆公爺兩夫婦也必定要離開,那是第二個無法補償的不可避免的損失。
總而言之,拉多恩醫生說得有道理。這是令人不愉快的災殃。
於是昂台爾馬轉過頭來向醫生說:
「您大概應當立刻到大光明旅社去,並且應當編製沃白裡的死亡證書,使旁人不懷疑于腦充血症。」
拉多恩醫生重新拿起了他的帽子,隨後在臨走的時候又說:
「哈!還有一件正在傳播的新聞。那可是真的:您的朋友波爾·布來第尼快要和沙爾綠蒂·阿立沃結婚?」
昂台爾馬詫異得跳起來了:
「布來第尼?哪兒的話!這新聞是誰給您說的?……」
「不過,仍舊是瑪爾兌勒說的,那是阿立沃老漢親自告訴他的。」
「阿立沃老漢告訴他的?」
「是的,阿立沃老漢肯定他這個未來的女婿有三百萬金法郎的財產。」
韋林簡直不知道如何着想了。喃喃地說:
「就事實上去看,這是可能的,他和她這一陣搞得頗為火熱!……不過這樣一來……整個那座小匠都是我們的了……整個那座小丘!……喔,我應當立刻探聽明白這件事。」
為了在午飯之前去找波爾,他跟在醫生後面出來了。
剛好一走到大旅社,就有人通知他,說是他的妻子問了他好幾次。他去看她了,她還睡在床上和她父親以及她哥哥談天,不過她哥哥正用一種迅速的和隨意的眼光瀏覽各種報紙。
她自己覺得不舒服,很不舒服,放心不下。她莫名其妙地感到害怕。此外,她心上久已起了一個念頭,並且自從最近幾天起,這念頭又在她那個孕婦腦子裡逐漸長大。她想請白拉克醫生診察了。由於聽見自己四周那些和拉多恩醫生有關的笑柄,她完全失去了對他的信仰,所以她指望另外一種見解,白拉克醫生的見解,他的聲譽現在是日見增加的。好些恐懼,一切恐懼,一切在妊期之末包圍孕婦的妄念,現在正從早到晚鉗住她。從上一夜起,她在一場夢醒之後,自以為胎兒轉變得不正常,位置的情況將要使得沒有法子生產,因此將要應當求援于剖腹取胎的手術。她在幻想中親自旁觀了這種施在自己身上的手術。看見自己破開了肚子仰起躺在一張滿是血的床上,同時有人抱著一件紅的東西,它不動,它不叫,它是死的。並且,為了再去看那件事,為了重新去旁觀她那種悲痛的和怕人的苦刑,她每隔十分鐘就閉上自己的眼睛。這時候,她想像只有白拉克醫生能夠把真相告訴她,接着立刻說是要請他來診察,她堅持要他馬上來診察她,馬上來診察她。
昂台爾馬心裡非常煩亂,簡直不知道怎樣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