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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一種很可愛的謹慎態度說:‘這是歸我父親管的。將來我得向他回話。」
「那麼你可要往前干?」
「立刻派我的全權大使昂台爾馬去提出正式的要求。並且倘若那個老傢伙有點兒裝腔,我就用一個潑辣的手腕會損那個女孩子。」
這時候,昂台爾馬還在露台上和拉多恩醫生談話,共忒朗分開了他們,立刻把情形通知了他的妹夫。
波爾走到那條向着立雍市的大路上了。他需要的是獨自安靜一下,因為他覺得自己很受到了擾亂,而擾亂他的正是我們每次由於遇見一個可以被愛的異性而起的靈肉雙方的激動力。
自從不久以來,他莫名其妙地承受了這個被人遺棄的小姑娘的清新而有鑽透力的嫵媚。他猜中了她是很和藹的,很善良的、很簡單的、很正直的、很坦白的,使得他最初由於惻隱之心,由於傷心的女人使我們感到的那種軟化了的惻隱之心受了感動。隨後,常常看見她,他就讓那個種子,那個被女性很快地撒在我們身上並且長得很大的溫柔小種子,在心上發了芽。而現在,尤其是最近一小時以來,他漸漸感到自己受了控制,感到那個不在身邊的女孩子的影子一直在心上晃着——那正是愛情的初期標識。
他在大路上走着,而那些在他精神上不斷顯出來的卻是:沙爾綠蒂的眼波的回憶,她的聲音的余響,她的微笑的或者眼淚的遺痕,她的舉上的姿態,甚至于也包括着她的裙袍的顏色和波動。
後來他暗自想起:「我自信已經被人纏住了,我是有自知之明的。真尷尬,這件事!也許最好的辦法還是回巴黎去。還用多說嗎,那是一個青年閨女。我不能夠把她變成我的外室。」
隨後他開始對她冥想了,如同他去年對基督英的冥想一樣。他認識過多多少少在都市裡生長的女性,不過沙爾綠蒂簡直和她們不相同;此外也還有許多青年閨女,她們從小就從自己的母親身上或者街市上的看見了種種嬌冶樣子,因此獲得了學習的機會,而沙爾綠蒂也和這些青年閨女們不同。她絶沒有那種專為誘惑而下過預備功夫的女人的矯揉造作,在語言之中絶沒有受過練習,在姿勢之中絶沒有老套,在顧盼之中絶沒有虛偽。
那不僅是一個簇新而純潔的人,而且又出身于一個原始的家庭,她在快要變成一個都市婦人的當兒中間還是個真正鄉村閨女。
他因此很激動了,他替她反對那種覺得依然留在自己心上的模糊抵抗力,好些詩意小說裡的人物面目在他眼前晃動了,司各德,狄更司或者喬冶桑所創造的人物加重刺激了他那種始終被女性鞭撻的想象。
共忒朗曾經這樣判斷他:「波爾嗎!他是一匹專在背上馱着一個愛神的馱馬。到了扔掉一個在地下的時候,另一個又跳在他身上了。」
但是現在波爾·布來第尼發現天色不早了。他走了很久的路。他回來了。
在新的浴場前面經過的時候,他看見了昂台爾馬正和阿立沃兩父子在葡萄田裡跨着大步並且量着;後來他從他們那些用激動姿態討論着的手勢之中懂得那是為了什麼。
一小時以後,韋林走到那個集齊着全家老少的客廳裡就向侯爺說:
「親愛的丈人,我報告令郎共忒朗在六個星期或者兩個月之內就和魯苡斯·阿立沃小姐結婚。」
洛佛內爾侯爺很吃驚了:
「共忒朗嗎?您說的?」
「我說他若是得着您的同意,就要在六個星期或者兩個月之內和魯苡斯·阿立沃小姐結婚,她將來是很富的。」
這時候,侯爺簡單地說:
「老天,倘若合他的意思,我很願意,我個人。」
於是這位銀行家述起他在那個老農人跟前作過的談判了。
原來他從那位爵爺通知了他說是得到了魯苡斯同意以後,就決定要當場取得葡萄田地主的同意,不把預備種種狡猾手腕的時間留給他。
所以他立刻就跑着去找他了,到了他家裡,發現他正費着大事在一段油污了的紙上面計算他的賬目,巨人在旁邊扳着手指頭兒幫助他。
坐下了之後,他說:
「我很可以喝您的一杯好葡萄酒了。」
大個兒雅格一下端着幾隻酒杯和一滿罐酒轉來之後,昂台爾馬又問起魯苡斯小姐是否回家;隨後他央求旁人去請她了。等到她立在他的對面的時候,他站起了,深深地向她敬禮: